第一百一十一章(第3/5頁)

院子很靜。

幾名宮人提著宮燈等在夜色裏,正中那人身著一襲繡鳳凰棲梧宮裝,明眸善睞、氣度雍容,正是戚皇後

“她在哪兒?”戚皇後穿過宮人,聲音裏有著她自己都無法察覺的緊張,“那孩子呢?容家那孩子,她在哪兒?”

顧長晉見過戚皇後。

那日在坤寧宮正殿,便是她從嘉佑帝身側走下,握著他的手喚他一聲——

“我兒”。

顧長晉望著戚皇後那雙宛如春潮托月般的桃花眸,刹那間想明白了。

為何蕭馥一定要喂那姑娘“三更天”?

她在償還母債啊,他的容昭昭,從一出生就在這場陰謀裏。

蕭馥拿她的命完成了對戚皇後與嘉佑帝的最後報復。

見他久久不語,戚皇後面上的血色盡數褪去,攥著玉佛珠子的手忍不住顫抖。

“蕭硯,容舒在哪裏!”

顧長晉目光微垂,落在戚皇後手裏那似曾相識的玉佛珠子。

這是那姑娘戴在脖頸的小玉墜,有一回她吃醉酒撲在他身上時,這玉墜從她兜衣裏掉了出來。

“這顆玉墜,母後從何而來?”

“這顆玉珠子本是本宮手釧裏的一顆佛珠。”戚皇後捏緊了那顆珠子,“多年前,本宮弄丟了。”

弄丟了。

顧長晉輕輕地笑了。

曾經的皇後之子是二皇子蕭譽。

顧長晉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後宮、朝堂裏的爭鬥,犧牲的是一個無辜的女孩兒,是他的昭昭。

“母後差人送來的,是何酒?”

跌落在地上的酒盞用的是白玉,底下雕刻著皇宮的蓋印。喂她酒的人刻意留下這個酒盞,便是為了叫他知曉是宮裏的人害了她。

戚皇後道:“那酒裏放的是醉生夢死,吃下那酒,她只會睡幾日。”

她咬了咬牙,“蕭硯,她是你族妹。唯有她此時死了,你與她的事方能徹底掩下。你可知若是叫世人知曉了你與她成過親,她會有何下場?”

顧長晉靜靜看著戚皇後。

“送酒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死了?”

“是,與朱嬤嬤一同來這裏的兩名宮女並兩名內侍都死在了回宮的路上。”戚皇後道:“朱嬤嬤回到坤寧宮後,只留了一句‘幸不辱命’,也服毒自盡了。”

朱嬤嬤本不該在那個時候回宮復命,且她說那話時,面上的笑容極其詭異。

那時戚皇後便知,四時苑這裏定然出了事。

“酒被換了。”顧長晉語無波瀾道:“換成了‘三更天’,母後用過‘三更天’,想來也知曉吃下那藥會有何後果。”

顧長晉停頓了須臾,黑沉的眸子一瞬不錯地盯著戚皇後驟然變色的臉,一字一句道:“她說她好疼。”

戚皇後眼前一黑。

“娘娘——”桂嬤嬤上前攙住她。

戚皇後擡眼看顧長晉,“她在哪裏?你將她藏在了哪裏?”

“母後現在該回宮了,最好能病一場,如此方能叫蕭馥現身,蕭馥大抵會迫不及待地看你痛不欲生的模樣。”

顧長晉越過戚皇後,往大門行去,行了幾步,忽又頓住腳步,“她心裏只有她娘,便是到死,她也在念著承安侯夫人。母後莫要去打攪她,從你舍棄她的那一刻,她便不是你的女兒了。”

話落,顧長晉不再停留,徑直離開了四時苑。

椎雲見到他時,他的面色又白上了幾分。這位受再重的傷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此時此刻,竟是再藏不住面上的痛色。

“椎雲,她從一出生,就是一枚棄子。”

“她那樣好,那樣好啊……”

“他們怎麽敢如此待她?”

椎雲垂下眼。

主子不需要他的答復,主子只是需要……說出來。

椎雲寧肯他說出來。

說出來,他的心或許就不會那麽疼了。

只可惜主子說完這三句話,便緘默了下來。

第二日,又恢復椎雲熟悉的那個顧長晉。只他的眉眼更冷峻,眸色也愈發黑沉了,若是細看,那裏頭隱有血色。

五日後,椎雲尋到了正在趕往肅州的張媽媽與盈月、盈雀。

半個月後,藏身在上京的沈治現了身。

一個月後,被林清月偷偷救下的橫平帶著一身傷回到了東宮。

顧長晉將張媽媽與沈治囚禁在東宮的密室裏,嚴刑拷問,卻不叫他們輕易死去。

嘉佑二十三年冬,嘉佑帝駕崩。

來年春,顧長晉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元昭。

顧長晉登基的第七日,纏綿病榻半年之久的戚皇後親自扶靈,與顧長晉一同將嘉佑帝的棺槨送往皇陵。

也就在那裏,顧長晉終於見到了蕭馥。

那時的蕭馥瘦得如同一把骨頭,兩條腿如同細竹簽,甚至無法支撐她的身軀,只能坐在木輪椅上。

她盯著戚皇後,如同瘋子一般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蕭馥黑漆的眸子裏有著恨,也有著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