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喬郁綿盯著屏幕,短短兩分鐘的視頻循環了七八次,安嘉魚的每一個微表情他都沒有錯過。

被問到會想念舞台嗎,那人下意識往高處望,眼中真摯而向往。

被問到會後悔嗎,表情又有些許黯然和無奈。

喬郁綿呆呆坐在床上許久,機械地刷新著視頻下方的評論。

——好可惜啊!!!

——不是吧,這也太慘了……

——……靠,怪不得一月BSO在洛杉磯的演出沒有他!換了個不認識的新人,還以為是臨時變動呢……這也太郁悶了,好不容易出一個喜歡的華人小提琴家……

——不太認識這個小哥哥,就覺得好有氣質啊,意思是以後都不能拉小提琴了麽?

——好崩潰,就是因為他才學了小提琴……怎麽會這樣……

——哭了好幾個小時已經要瞎了,但是完全停不下來。到底為什麽啊……

是啊,到底為什麽啊……

喬郁綿也想問問,為什麽……

所以安嘉魚這次回來,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麽狗屁代言。

所以向向來隨性的人有了諸多忌口,所以參加了莫名其妙的綜藝,所以絕口不提小提琴。

他之前還輕描淡寫地說,想休息一下……

喬郁綿關掉微博,撥出了安嘉魚的號碼,接不通就掛斷繼續,直到提示音從“您撥叫的用戶正忙”變成“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淩晨忽然變得漫長,太陽很努力地想要突破濃厚雲層,卻連一絲光亮都看不到,東非的雨季來了,一瞬間鋪天蓋地,淋濕整個世界。

喬郁綿想回去。

三月和四月都是旅遊淡季,每周只有周一和周五兩架航班直飛國內,今天才周三而已。

可他一刻也不願意再等,立刻找到幾小時之後的機票,迪拜轉機,全航程20多個小時,但是5小時之後就可以起飛。

雨線密集,只消從院子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他的T恤就已經黏在身上。

司機還沒起床,開門時睡眼惺忪,甚至有些好夢被擾的起床氣。

看到他身邊的行李箱沒好氣地問:“你要去哪裏?”

“機場。”他亮出手機裏的機票。

赤道的清晨怎麽會這麽冷,冷到他的牙齒都在打顫。

他渾渾噩噩辦完值機才想起所有的衣服都一股腦丟去托運了,半濕的T恤被空調吹得冰涼,連一件外套都沒有……

一上飛機,他便要了一杯熱紅茶捧在手心裏,又披上了一向嫌臟不敢碰的航空毯,邊喝茶邊溫暖自己,可似乎不太起效。

陰雨天裏,小指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劇烈,像洶湧的浪潮,一陣陣從指尖撲向心臟。

他呆呆看著自己攥緊的拳頭,像回到了十八歲的那個冬天,跟那個沒長大的自己一樣,對眼前的一切都無能為力。

噩夢重現,他被推向三萬英尺的高空,激烈的氣流顛簸中,有什麽東西搖搖欲墜。

從節目播出開始,安嘉魚的手機屏幕就沒有熄滅過,親戚朋友,包括不知從哪裏打聽到他號碼的媒體樂此不疲地騷擾他,有信息,有電話,他索性白天關機,半夜裏再開,篩選著看,他親近的人不多,基本不怎麽回復。

昨晚他和老爸去機場接安蓁回家的時候甚至發現小區門口有人蹲守偷拍,當機立斷調頭,改去郊區的院子裏暫避幾天。他不是什麽流量明星,沉默幾天風波就能漸漸平息,這招屢試不爽。

“這事你不用管。”一大早,安嘉魚母子都關了機,紀遠霄電話打到俞知梵手機上,“公司會好好處理,你安心休你的假。品牌方那邊我也都知會過了,不會有任何影響。”

郊區還保留著老式的菜市場,吃完午餐後,俞知梵就拉著安蓁出去逛,留兒子一個人在家,說是難得家政阿姨不在,晚上夫妻倆可以一起下個廚。

不能練琴,網絡上又烏煙瘴氣,泡完澡又刷完了一部喜劇電影。

安嘉魚無事可做,又不想獨處在安靜的環境裏,這太容易讓人情緒低落胡思亂想,於是幹脆拿起車鑰匙出去兜風。

郊區車少路寬,不免讓人有一種掌控全場的錯覺,速度指針難得能指到數字60。

看了看副駕的皮座椅,他不自覺想起上次喬郁綿坐在這裏一言難盡的表情。

作為乘客,喬郁綿想要照顧司機的情緒,嘴巴抿得發白,強迫自己不要說話,可緊張感難以消除,每次並道,那人都會屏住呼吸,眼睛眨得飛快,睫毛像要扇出風來。

安嘉魚忍不住笑了,可笑完了心裏免不了又是一陣酸楚。

他實在無法接受,命運讓他重新找到了喬郁綿,卻又遺憾地通知他——這個人不再屬於你。

安嘉魚停在寬闊的十字路口,盯著路邊的指示牌出神,上面右轉的箭頭旁標注著:頤愛康復中心2km。

頤愛?好像是……喬郁綿媽媽住的地方,居然在這裏麽,還是說,只是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