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是Vicky,J.A的經紀人……還在學習中。”

女孩一上車就忙著自我介紹,喬郁綿發現趁他安頓安嘉魚坐下的功夫,這個Vicky就神不知鬼不覺補好了唇膏,跟蘇芮可用的差不多的色號,像他養的那盆日本月季“真宙”,濃濃的杏粉色。

喬郁綿點點頭:“你好。我是喬郁綿。”

對方眨了眨眼,似乎在等下文,等了許久發覺他已經說完,有些尷尬地寒暄道:“木棉的棉嗎?”

“綿延不絕的綿。”看到Vicky眼中巨大的好奇,他猜想安嘉魚從未對身邊的人提起過自己。

Vicky提到的J.A應該是安蓁成立的古典樂經紀公司,契機是四年前安嘉魚再度拿獎之後,大提琴家與前公司合約到期不再續,而是冒險地選擇了回國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安蓁接受采訪時說,國內的古典樂行業還沒有步入正軌,她希望借此機會能發現和幫助更多喜愛古典樂的年輕人,幫助這個在國內潛力巨大的行業發展。

當然,當初眾說紛紜,最後落在吃瓜群眾口中的結論是安蓁不滿經紀公司分成,雙方談不攏才不再續約。

喬郁綿原本的打算是送安嘉魚上車就好,可他抽不出手。安嘉魚靠在放倒的座位裏睡覺,手依舊扣在他掌中,他們的十根手指像精密的鎖,緊緊卡在一起,喬郁綿又不舍得掰得太用力,畢竟這雙手價值連城。

“一起送他回家吧。”Vicky打開副駕的門,將安嘉魚身邊的空位留給喬郁綿,又遞給他一只解酒藥,“想辦法讓他喝進去,不然醒了要頭疼。”

原本閉著眼睛的安嘉魚猛然坐起:“不回家……不能回……”

喬郁綿趁機扶住他後背,將擰開的小瓶子靠到他唇邊:“把這個喝了。”

那人想也沒想便一仰頭,喝完了一整只解酒藥。

“嘶……”副駕座上的女孩忽然倒抽一口冷氣,盯著手機屏幕手一抖,“靠……真是……我死定了……”說完哀怨地看了一臉呆滯的醉鬼一眼,“安老師你可害死我了……你不能沾酒怎麽不告訴我啊!”

而安嘉魚此刻就只會說一句話:“不能回家。”

“知道了,不回家不回家。把你這麽送回去我離被公司掃地出門也不遠了……”小助理憂心忡忡從包裏翻出一副藍牙耳機。

喬郁綿覺得這些人有些小題大做,喝醉而已,既沒有闖禍,又沒有被媒體拍到。

司機發動了車子,他探身替安嘉魚系好安全帶的同時,公放音響裏驟然傳出一句責罵。

“我是不是叮囑過你要替他擋所有的酒?你居然讓他自己一個人喝醉了!你以為酒精依賴是我跟你開玩笑的是嗎!你自己去查查這四個字什麽意思!五年了他幾乎滴酒不沾,我才把他交給你幾個小時就給我鬧出這種事!你自己去跟Jane交……”

聲音戛然而止,全車人都愣住,司機險些忽略了紅燈,急停在線前。

Vicky終於手忙腳亂斷掉了無意間連上的車載藍牙,安嘉魚不在的日子這輛車是安蓁的專車,而在這個新司機接手之前,Vicky時常要充當安蓁的專職司機。

這段話一氣呵成,雖說聲音壓得很低,可吐字清晰有力,咬牙切齒。這是文字難以表達的憤怒。

女孩低著頭捏著手機打字回復。

不知對面又說了些什麽,後視鏡裏,小姑娘幾乎要被罵哭,嘴唇抿到發白,而喬郁綿的在意的卻只是那四個字,酒精依賴。

於是他真的像語音說得那樣,打開手機瀏覽器,查了查這四個字的意思。

安嘉魚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車頂天窗,司機很體貼,停車避開了路燈,窗子裏只有一塊藏藍色的天,掛著輪不算明亮的月。

他摸到座椅旁的按鈕,將放倒的靠背調直,揉了揉眼睛。

從醉酒的狀態醒來,思維有些遲鈍,但頭一點都不痛。太久沒喝原以為醒來會很難受,安嘉魚有些慶幸地伸展了一下雙臂,卻猛然發覺自己的左手裏有東西。

喬郁綿實在太安靜,安靜到呼吸聲都聽不到,安靜到和這輛熄了火的車子,和車外的夜晚融為了一體。

跟夢裏一樣假。

安嘉魚用力攥了攥手指,試圖分辨自己究竟是不是還沉浸在醉酒中。

喬郁綿垂眸看了一眼他們扣在一起的手,緩緩抽出手指。

安嘉魚心一沉,不是夢。夢裏的喬郁綿時而溫柔到不忍心推開他,時而漠然地掙脫逃離,不會像這樣……搖擺在兩者之間。

他開始認真回憶自己喝醉之後的事,當時他理所當然地覺得喬郁綿是喝醉的幻覺,所以……所以自己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對方眼中為什麽這樣困惑,這樣……難過?

喬郁綿的眉心微微蹙出了淺紋,語氣裏倒沒有太多起伏:“清醒了麽?快讓司機送你回家吧,不早了,我先走了。”說罷便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