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紅氣球》(2)

這年的飛鷹獎,最大的贏家當屬陳濯。他當演員的時候參加過很多次飛鷹獎,獎杯拿到手軟,但作為導演,他還是第一次登上這個舞台。

陳濯執導的第二部 電影《紅氣球》,一舉奪得了新晉導演、最佳影片。陳濯的好友兼禦用攝影師白頡拿了最佳攝影獎,友情出演的女主肖可然也憑借這部電影,再度問鼎影後。

陳濯得獎之後,網上輿論分化成了兩個陣營,陳光玉兒子的這個身份,讓他的導演生涯一開始就備受爭議。

有人說,陳濯能夠一鳴驚人,得益於祖先蔭庇,評審團席上坐著的評委,有些甚至是他爹的學生,送他幾個獎又有什麽難。

當然也有人認可了他的導演才華,筆鋒一轉,給他冠上了“天才”的稱號。

只是這樣的稱贊在陳濯本人看來,倒像是在捧殺。

頒獎禮舉辦的大禮堂是一座歷史保護建築,建於民國初期。陳濯和主創們剛剛走出大門,就被早早等在外面的媒體團團圍住。

媒體的焦點自然是圍繞著陳濯,在記者提問的間隙,陳濯又一次分神看了眼手機。

虛擬世界和現實一樣熱鬧,祝賀他獲獎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湧進他的收件箱,陳濯匆匆瞥了一眼,就把手機收回了口袋。

今天的頒獎典禮陸少珩沒有來,也沒有發來只言片語。

例行的媒體群訪結束後是劇組的慶功宴,方便起見,慶功宴的地點就定在禮堂隔壁的酒店。

陳濯明天一早還有行程,所以他沒等宴會結束,就和正玩到興頭上的主創們告別,先一步離開。

白頡今晚也很高興,不過他家裏管得嚴,一晚上都沒怎麽喝酒,由他負責送陳濯到電梯口。

“今天怎麽了?大好的日子,怎麽看上去興致不高?”

白頡親自陪著陳濯等電梯,今晚又是應付主辦方,又是應付媒體,一整個晚上都吵吵嚷嚷的,直到這個時候兩人才有機會說兩句話。

“有麽?”陳濯看著吵鬧的電梯廣告,說:“大概是累了吧。”

“少唬弄我。”陳濯的脾氣,白頡還是了解的:“是心裏掛著事兒吧?”

陳濯隨口扯開了話題:“路羽在美國快要生了吧,預產期是什麽時候?”

張路羽是白頡的妻子,也是一位享譽國際的導演,陳濯與他們兩人自幼相識,三個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白頡和張路羽是圈內少見的恩愛夫妻,兩人一個是知名攝影,一個是成功的導演,這個圈子裏有那麽多的誘惑,兩人卻在風華正茂的年齡義無反顧地步入了婚姻殿堂。

“明年二月,到時候請你給孩子取名。”

提起妻子,白頡的臉上就揚起了溫柔的笑意,他原本就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這麽一笑,更是讓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了一片柔光裏。

“恭喜你,馬上就要當爸爸了。”陳濯的話和電梯到達的聲音同時響起,他走進電梯,對門外的白頡說:“先走了,記得讓孩子認我做幹爹。”

電梯門在二人之間關閉,徹底將會場的鬧騰音樂隔絕在外。陳濯今晚的業務格外繁忙,他的耳根還沒清靜上兩秒,謝思文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嘿,老陳,恭喜恭喜,牛逼啊!”謝思文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興高采烈地響起。

諸如此類的話,陳濯已經聽了整晚,他有些疲憊地往扶手上一靠,說:“你就別跟著說這些客套話了。”

謝思文“嘿嘿”一笑,果然給陳濯來了點實際的:“趁你家陸少不在,哥給你準備了驚喜。”

說著,他將手機拿遠了一些,聽筒裏立刻傳來一陣脆生生地歡呼:“恭喜陳導!賀喜陳導!”

光是聽到這聲音的陣仗,陳濯就能猜到謝思文那邊現在是怎樣的一個盛況,想必是環肥燕瘦花團錦簇,堪比古代皇帝選秀的現場。

但是最近一兩年,陳濯對這樣的場面有些厭倦,他擡頭看著液晶屏上不斷變換的樓層數,思緒卻還停留在謝思文的前一句話:“什麽你家我家,他是他,我是我。”

“好好好,管你們誰是誰。”謝思文的重點顯然不在這裏:“一句話,來不來。”

去是不可能去的,陳濯張口正要回絕,就在這時,電梯門緩緩打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簾。

大堂吧裏光線幽暗,那個人背對著陳濯,坐在吧台前和調酒師調笑。他的身上穿著深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下擺松松垮垮地紮著,外套和領帶都隨意地搭在椅背上,看上去就是一副剛下班就出來鬼混的模樣。

陳濯站在電梯裏沒動,想來是不大確定這個背影是不是他期待中的那個人。

沒錯,期待,陳濯的心裏不大願意承認這個詞。

“喂?老陳?什麽情況,給個準話——”

趕在電梯門再次關閉前,陳濯掐斷電話,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