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蜜語紀

20、活得很不堪

許蜜語狠狠地愣在門外。

她看著眼前依舊挺拔、依舊英俊的男人, 穿著他一貫愛穿的白襯衫和西裝褲,襯衫領口和袖口也一貫地解開了扣子松散著。他好像一切照舊沒變,現在卻是她眼裏最陌生的人。

門內聶予誠的吃驚一點也不比許蜜語少。他看著許蜜語的臉,好半天回不過神, 連她的名字都叫不出一個字來。

他身後的魯貞貞看到許蜜語, 倒是又意外又掩不住幸災樂禍地“呦呵”了一聲。

她這回倒沒穿睡袍,穿著件寬松的連衣裙, 皮膚好得白裏透光, 臉上滿滿都是被福氣供養著的膠原蛋白。她光鮮亮麗得像朵花一樣,反襯得許蜜語灰皴皴的, 又蒼老又無神,像棵快要枯死的老樹。

魯貞貞水靈鮮嫩地站在聶予誠身後,慵懶溫柔地開了口:“予誠,別堵門,讓服務員進來把房間打掃一下。”

聶予誠回頭看她一眼,壓低聲音輕斥了一句:“你別挑事了!”

魯貞貞一下沉了臉。她走上前來, 兩手叉著腰。聶予誠像是忌憚著她什麽,躲開她些, 不跟她硬碰。

魯貞貞笑起來,笑得陰陽怪氣:“我讓客房服務員打掃房間,不過就是要她做一下分內的工作,這怎麽能叫挑事呢, 是吧, 蜜語姐?”

魯貞貞故意把蜜語姐三個字叫得甜甜的。

許蜜語看著魯貞貞,看她放肆地抖落滿臉得意給自己瞧。

許蜜語知道, 魯貞貞在用她們兩個人才懂的方式, 向她復仇:你不是說你拿得住我們身旁這個男人嗎?可你快看看吧, 你曾經那麽得意,現在卻要來伺候我、給我打掃房間呢。而這個男人,他現在歸我。

許蜜語壓下心中的各種滋味。她不允許自己去體會那些滋味到底是什麽。

她不允許自己後悔和退縮,她要自己體面地應對眼前這兩個人,哪怕她現在的職業身份從他們眼裏看來,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她問了聲:“請問是需要打掃房間嗎?”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如常,可聲音裏還是有壓不住的一絲啞澀跑了出來。

“不用!”

“當然!”

聶予誠和魯貞貞異口同聲,回答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蜜語,你不用進來打掃!”聶予誠走近門口,語氣急迫,想讓許蜜語趕緊離開。好像他那麽的不忍心看她在他們面前展現卑微。

許蜜語木然地看著聶予誠。從他眼睛裏好像能看到很深的傷慟一樣。而那傷慟他毫不掩飾地呈現著是為了她才起的。

她又去看魯貞貞。

真奇怪,她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讓聶予誠現在這麽忌憚她。她沖他又插起腰,聶予誠邁近的步子就停下了,不敢靠近她、怕傷了她似的。

魯貞貞靠著這動作無聲地制服了聶予誠。

然後她回頭,泛起甜甜笑容,告訴許蜜語:“蜜語姐,我要是讓你做全套衛生,你該說我是故意難為你了。要不你就幫我擦擦桌子收收垃圾好了。”

許蜜語看看擋在面前的聶予誠,平淡地說:“勞煩您讓一下。”

聶予誠站著不動。魯貞貞走過來拉開他。許蜜語走進房間時,看到聶予誠眉心間擠著一抹痛似的。

她安靜地走去抹擦桌子。魯貞貞走過來,坐在桌子旁邊的皮椅裏,仰著頭看著許蜜語,語氣中充滿關懷:“蜜語姐,我記得以前你每天除了看劇就是保養皮膚,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保養啊?你的皮膚現在看起來,已經快把你帶到四十歲去了。”

許蜜語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不回答她,也不看向她,手腳麻利地挪開桌上的一杯水把桌子擦幹凈。

她擦完桌子就蹲下去,收拾桌子下面的垃圾袋。

魯貞貞看著桌上的那杯水,擡手提起杯柄,把杯子端起來。

水杯在經過許蜜語頭頂時,魯貞貞的手一抖。

杯子裏的水一下傾灑在許蜜語頭頂上。

許蜜語正蹲在地上收著垃圾,突然眼前一花。她閉上眼,感覺到溫溫的水流和頭發一起在前額流淌。

心裏轉瞬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魯貞貞在報復她曾經潑出去的那杯水。

睜開眼時,睫毛上還帶著水滴。她還是蹲在地上,擡起頭去看魯貞貞。

“不好意思啊蜜語姐,我手抖了一下。”魯貞貞晃了晃手裏的杯子,溫柔又和氣地說著毫不走心的道歉。

許蜜語從她的眼底和表情裏看到了故意,還有那份就是要在她前夫面前羞辱她的解恨。

許蜜語飛快地想,這時候如果沖動地站起來,也還給魯貞貞頭頂一杯水,自己的工作恐怕就沒了。

所以她也報復性地賭一下吧。

賭賭看,剛離婚就和別的女人共築新鮮愛巢的聶予誠,對她是不是絕透了情。

她還是蹲在那裏,轉頭去看向聶予誠。她知道自己睫毛上正帶著水滴,就像掛了淚珠一樣。她把眼神擺到受傷怨憤卻又隱忍的樣子,隔著掛淚般的睫毛,望向聶予誠,什麽也沒說,卻用眼睛把什麽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