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4/5頁)

“現下,不說你,即便是我,也不能和她對上。”

松珩重重闔上了眼,脊背失力般靠在車壁上,足足過了幾息,才伸手頗為粗暴地摁了摁喉嚨,啞聲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若真如我們所驗證的那樣,這個世界事事都在提前,那距離獸潮,浮屠慘案,連數百年的時間都不會留給我們,屆時,江山滄夷,百姓受苦,相對而言,兒女情長,各人得失實在太過渺小。”

在這一點上,路承沢實在佩服眼前之人。

松珩頓了頓,緘默片刻,又問:“他叫什麽?”

“什麽?”

松珩睜開眼,手指點在那幅畫像上,重復道:“姓名,叫什麽?”

“溯侑。”路承沢頗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今天夜裏,便能見到了。”

說完了話,路承沢跳回自己的車裏,他一走,松珩連苦笑都擠不出來。

他甚至不知道,薛妤這一回的手下留情,到底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對他留有一絲舊情,舍不下千年相伴的情份,還是僅僅只因為當年那件事,她正兒八經對他說的那句“多謝”,那句“今日之事,是我欠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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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薛妤等人推開院門,朝年提著盞漂亮的琉璃花燈在前面帶路,一行五人沿著條崎嶇難行的小道艱難到了後山深處。

朝年手裏的燈被今夜大作的狂風吹得滅了又滅,他不厭其煩地重新點燃,直到某一刻,薛妤突然出聲:“滅燈。”

朝年愣了愣,反應過來時,便見身側橫伸出只手,隨意斬出一道風,幹脆利落地將搖曳的火苗斬滅,順帶削掉了半截燈芯。

“子時了。”善殊立於山頂,舉目四望,輕聲道:“看看周圍動靜。”

他們特意選的位置,能輕而易舉掃到四周情形,於是不出一刻鐘,便見到了至少三群紅著眼躁動不安的妖獸群,多的十幾只,少的三五只。

它們霍霍磨著牙和爪,像是收到了抵抗不了的召喚般按捺不住,卻又在冥冥中還殘留了點理智,實在忍不住便跟其他妖獸撕咬著打起來,好歹沒下山沖著凡人去。

溯侑拿劍抵著了抵朝年的後背,後者險些一蹦三尺高,回頭欲哭無淚地看著他,道:“指揮使。”

“去跟女郎說,這些妖獸發狂時都向著螺州西南方向,可能是那邊藏著貓膩。”跟那雙目不斜視的眼不同,溯侑聲線落得低而緩,還特意捏了個阻斷聲音的小術法。

朝年納悶地看了他兩眼,不解地撓了下頭,道:“女郎就在山頂,你怎麽不自己說。”

“不去下次就不用出來了。”溯侑眼尾彎出細細的一撇,話語卻格外無情:“留在鄴都跟朝華學學真本事。”

說話間,溯侑已經直起身朝另一邊走了過去。

“行行行,我去,去還不行嗎。”

“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麽,怎麽還突然讓人隔空傳起話來了。”

朝年也知道他可能是有什麽自己的考量,嘀咕了兩句,跑到薛妤身邊說了方才溯侑得出的結論,引來身邊善殊訝然一笑:“朝年有長進了,竟也觀察得這樣仔細。”

薛妤頷首,用帕子擦了擦沾了新鮮泥土的手,道:“讓他們回來吧,不用再看了,直接順著西南那一帶查。執法堂現在靠不住,明日我去沉羽閣點些人手過來,分頭行事。”

其他人都沒有意見。

下山時,幾人不遠不近地綴著,遙遙看到山腳下的小院門口停了幾輛車架,燈光泛開,像是有人執筆在深夜畫了明亮而深重的一點。

薛妤腳下步子一頓,臉上飛快凝起層冰霜。

善殊看向她,也跟著皺眉,輕聲道:“赤水那邊的人到了。”

“確實也該到了。”

“走吧。”薛妤並未停留很久,順著來時的路回了那座小院。

往日溯侑寸步不離跟在她身側,如今落得比朝年和沈驚時還後些,燈色遠遠氤氳開,照得溯侑眉間一片陰郁。

深夜,山林簌簌,院中燈火搖曳。

薛妤一眼便見到了松珩。

他與路承沢並肩站著,身子頎長,玉樹臨風,披著件雪白的披風,眉眼間是幾乎要化成水的溫和,他深深看著薛妤,聲音裏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喟嘆般的情緒:“阿妤。”

——“!”

一柄皎如月華的長劍驀然出鞘,橫空而落,寒芒點點,在半空躍出一道彎刀般的遒勁弧度,而後精準地倒插、入離松珩腳尖半寸的位置,嗡嗡動著劍身,帶著一種昭然若揭的警告意味。

這一劍余韻綿長,銳意不可擋,松珩眼神幾經變換,連著倒退了幾步。

他看向一聲不吭便出手的人。

男子站在月色下,風姿無雙,周身氣質比畫像中描摹的還要出眾許多,此刻眼尾那上揚的一撇,勾著似笑非笑的凜冽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