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到萬不得已, 余家夫婦並不想動女兒的私庫。但對女兒說暫時不想相看這件事兒,他們倒也都有些贊同。

如今安兒就要同縣令之女議親了,若之後他們父子三人, 但凡有一個能中舉人, 他們家門第就會跟著擡一擡。女兒已經二十了, 二十議親和二十一議親,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或許等余家門第高一個台階再議, 屆時能有更多相看好郎君的機會。

左不過, 也就不到一年時間了。

余秀才是一家之主, 他沉默著想了會兒後, 開口應了女兒的話道:“那就暫且不相看了, 等到明白八月之後再說。但你的銀子還是你自己收好,暫時家裏的銀子還夠用。等到哪日真不夠用了,爹娘再向你說。”

秋穗知道, 爹娘不肯輕易拿她銀子用, 也是怕對她不公平。他們覺得讓她做了十二年的女婢很是對不起她, 所以,如今就想她日子可以過得好些。哪怕家裏有困難, 也得先緊著別人困難, 不肯侵犯了她的利益。

秋穗其實是不在意這些的, 但這是爹娘對她的一片心, 她也不好太過違逆。所以,只能暫且點頭答應了下來。

但她心裏也有自己的策略在, 所以轉過身後,立即去尋了傅灼。借著還他書的由頭, 趁機同他說了幾句話。

“宮裏的醫官為我爹爹治病的銀子, 事後由我來出。”秋穗在家不便同他呆得太久, 於是說話言簡意賅,直戳要害,“當著他們面的時候,郎主可以讓那位醫官朋友只收取一點點的診金,然後還差的部分,你們再問我要。”

傅灼擡手指了指一旁堆摞得老高的書,看著她:“你一邊還我的書,打算同我徹底撇清幹系,一邊又拜托我辦事?”

秋穗自有自己的理由在,她認真同他解釋道:“這些書一看就價格不菲,怕是要不少銀子。不屬於我的,我不能要。但您幫我的這個忙,實在是舉手之勞的事兒。所以,我還是希望郎主可以成全我。”

傅灼望她一眼,並不松口,只談條件說:“想我幫你這個忙,當然可以。但這些書,你最好還是再搬回去。我送出去的東西,還沒有被退回來的先例。”

秋穗咬牙暗恨,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是靈機一動,突然笑著說:“要我收下這些書也可以,那郎主得給我寫個字據,用來證明這些書送給我就是我的了。”這裏是兄長的房間,一旁案幾上就有紙和筆,秋穗說完,便去取了紙和筆來,要傅灼即刻給她立字據。

傅灼沒伸手去接,只狐疑望著她:“既是誠心送的,自然是你的,又何必立這個字據?”

傅灼是知道面前之人的厲害的,他有幸領教過,曾被她堵得啞口無言的畫面,如今仍能清晰的印在腦中。所以,見她這會兒一反常態要他立字據,傅灼自然警惕起來。

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掉進了她給他精心設下的圈套中。

秋穗頗有些洋洋得意,見自己占了上風,立即趁勝追擊道:“可見郎主不是誠心送的書,若真是誠心,何必連個字據都不敢立?”她激他。

傅灼倒笑了,轉手便從她手中接過紙筆去。然後彎腰伏在案旁,蘸了墨就執筆在紙上寫了字來。

他倒是想看看,她葫蘆裏賣的都是什麽藥。

一頓狂書,很快便寫好,遞了過來。秋穗捧在手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仔細看完,確定沒問題後,她小心翼翼折疊好收下。

傅灼擱下筆,垂眸看著她,將她臉上神色一應收於眼底。

見她收好字據後,傅灼則道:“現在可以說了?”

秋穗為自己又將了他一軍而洋洋得意,她解釋說:“有了這個字據,日後這些書的去留都完全由我一個人支配和做主了。我想轉送旁人就轉送旁人,若是缺錢想賣了,我也可以賣了換錢。”但若是沒這個字據的話,萬一送了別人,或是賣了,他再反過來問她要回去,那她可是要賠給他的。

傅灼聞聲臉抽了抽,好不易才穩住了情緒,但他還是出言威脅說:“那你賣一個試試看。”

秋穗本來也沒這個打算,不過是他非逼著她收下這些書,她臨時起意將他軍的而已。現在她氣出了,目的也達到了,又還想著有事求他,自然不會不識擡舉的真惹惱了他。

於是秋穗忙又轉了態度道:“郎主送的這些書,都是無價之寶,外頭有錢都不定買得到的。我若真轉手送了旁人,或是真賣了,豈不是玷汙了這些書?方才說笑的,還請郎主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計較。”說著,秋穗朝他蹲身福了個禮,算是致歉了。

見她一言一行都是有章法有算計的,先是說賣他的書激他,待他不高興了,她又立即話頭峰回路轉,向他表明了誠心。

先給他一棒子,後又立即喂他一顆甜棗吃,試圖哄得他高興了,好叫他答應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