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梁晴芳左右望了望, 覺得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兒,便笑道:“余公子可用了朝食?這附近有家小館子不錯,不若去那裏坐著, 邊吃邊聊如何?”

余豐年已經吃過, 正要婉拒, 便聽那邊梁晴芳又道:“昨兒公子請我喝了茶,禮尚往來, 今兒我請公子吃早點。”突然又嚴肅了許多, 道, “公子, 我是真有要事相商, 還望莫要拒絕我。”

余豐年是個溫和人,在這之前又從未同女子打過交道,這會兒不免局促。心內知道孤男寡女一再的共處一室不好, 他該拒絕, 但見她神情如此懇切, 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來。

最終一番躊躇之後,只能點頭同意道:“那就依娘子之言。”

梁晴芳立馬又露了笑臉, 可笑著笑著, 雙頰卻漸漸染了紅暈。

趁余豐年沒在意, 她悄悄擡手摸了摸滾熱的面頰, 然後趕緊將兩側撩起的面紗又放下,遮蓋住了臉。

盛京城極繁華, 即便是一清晨,街邊商鋪也早早都開了門。食店內更是高朋滿座, 十分熱鬧。

梁晴芳過去, 讓婢女直接拿銀子去要了間包房。一樓是大堂, 包房在二樓,待掌櫃的過來親迎後,梁晴芳則轉身看向了余豐年。

“余公子先請。”

帷帽垂下來的紗巾薄薄一層,紗巾後的那張嬌顏影影綽綽。半遮半掩,反倒更有一種朦朧美。隱約瞧見了嬌顏上的表情,余豐年突然有些意識到了什麽,他微蹙了下眉。

怔愣恍惚片刻後,余豐年這才後知後覺又朝梁晴芳抱手含腰,表示叫她先請。

梁晴芳這會兒沒再客氣,先登了階梯,然後轉身看,見身後余公子也跟上了,她這才心安著繼續往前去。

今日,她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只要他願意,她便會同他共同進退,共赴難關。

包間內,小娟也在,不過小娟只站在了門口,而梁晴芳則請著余豐年去了窗邊的木桌旁坐。支摘窗開了臂膀粗的一條縫,從這往下看,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也連綿不斷。

看了一會兒外面後,梁晴芳總算將目光收回來了。但她突然沒有勇氣看坐在對面的余豐年,只垂著腦袋望著桌面說:“余公子,你可知我今兒為何又突然來尋你?”

余豐年心裏模模糊糊著,隱約有個答案,但憑他如今的身份,他是如何都不可能有那樣的自信的。並且當那個答案突然出現在腦海中時,他覺得自己是瘋了。

哪怕沒說出來,只是有那個猜測在,他都覺得是褻瀆了眼前之人。

不免也有些難為情,他也避開了目光,只輕輕搖了搖頭。

“不知道。”

梁晴芳說:“那日午後,陽光正好,忠肅侯府初見,我便對公子一見鐘情。之後所有的相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並不是什麽巧合。我原以為只是自己一時興起,或許過幾天興頭過了,就會把公子忘了。可不是這樣。每一次和公子接觸,我都能更深一點的了解到公子的好,我喜歡你的溫和寬厚,喜歡你溫文爾雅的模樣,也喜歡你做事認真的樣子,更喜歡你的才情,還有你為你們家的付出。你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歡。”

起初難為情,但話既說了出來,梁晴芳只想等他一句話,也就顧不得羞澀了。

她望著他,從此刻開始,她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奈何余豐年低著頭,除了他的眉眼,她再看不到他多余的神色。他一聲不吭,只沉默著。

半晌才說:“只怕要辜負娘子的錯愛了。”他聲音倒還算平靜。

“為什麽?”梁晴芳有些失望,但仍在堅持,“我知道,你鄉下並無妻室,也沒有談婚論嫁的對象。”

“不是這個原因。”余豐年終於擡了頭,他素來穩重,就算方才有些因承不得這份厚愛而局促不安了一陣,但這會兒也撫平了,他恢復了昔日的平和,只笑著說,“梁娘子,你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只是衙門裏的一個仵作,你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

“我不在乎!”梁晴芳怕他會以為自己瞧不起他的出身,忙急切道,“我從一開始就是知道了你的身份的,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可余豐年不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哪怕他十幾歲時,他也是一直都循規蹈矩,沒做過什麽出格之事。十歲開始試圖要撐起整個家,到如今十二年過去,他早在歲月的淬煉中早早的成長成了一個極穩重又可靠的郎君。

從不會做什麽美夢,也不敢奢求原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就算未來要娶妻,他也只會在村裏尋一個,然後簡簡單單過溫馨的普通小日子。

官宦人家的女郎那麽好,絕非他這樣身份的人能匹配得上的。

所以余豐年道:“我待梁娘子……十分禮遇,也十分敬重。若不是昨兒你同我說,秋穗私下裏同你說了好些話,你想說與我聽,我也不會隨你去茶樓。今日你說要禮尚往來,我才隨你出來的,原以為你也是有正事的……”越說到後面余豐年越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