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一章 死水

"在這幅皮囊下,你真正的靈魂,是誰?"

血色的眸子裏流轉著斑駁的月光,細長的黑色瞳孔似乎有著奇異的吸引力,混雜著擴散的黑暗,一圈圈蕩漾開來,迷惑人的心神。

修的唇角帶著優雅的笑意,他就像黑夜裏捧著玫瑰花束的王子,僅在瞬間就可以奪取所有人的注意。

徹骨的寒意透著湖水向我襲來,我仰頭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俊美青年,恍然間發現原來兩人的距離隔著一條血染的仇恨,已然如此遙遠。

我微微低頭,掩蓋眼底的情緒。淡然啟唇:"大人,屬下不懂您的意思。"

刹那之間,周圍一片死寂。

夜風帶著岸上的曼陀羅拂過,水面斑駁蕩漾,揉碎了這片冰冷。

亞麻色的頭發緊緊地貼在青年的身上,發梢的幾顆剔透的水珠反射著月光,滑過稍顯瘦弱的身體,又融入湖泊。

一片細碎的曼陀羅花瓣忽地落在青年的發間,帶著虛幻的色彩,引人墮落。

修隨意地撚起那片花瓣,輕笑一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尖勾到了青年黑色的面具。

面具掉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極其猙獰可怖的面龐。就像被地獄的烈火狠狠焚燒過一樣,扭曲的模樣駭得那兩位守衛齊齊退後了一步,那少年更是驚愕地說不出話。

這人並非是他的仇人!

修卻毫無意外之色,輕柔地用拇指撫了撫那幾乎占據了半個臉龐的傷疤,溫柔道:"疼麽?"

因為是疤痕的緣故,觸感會比其他皮膚要遲鈍得多。我只感覺像是被羽毛輕輕撫過,心底閃過一抹異樣,飛快地往後退了一點距離。

修的手就這麽停留在空氣中。

我飛快地道:"屬下長得過於醜陋,恐驚擾了大人,故無奈躲避,望大人責罰。"

空氣裏又是久久的沉默。

湖裏的水太過冰冷,凍得我嘴唇發紫。血液流通變緩,五感的能力都遲鈍了不少。

以至於當修剛才撫摸過的地方有一道細小的口子,絲絲血流了出來時,我絲毫沒有發現。

我低著頭,看不到修的表情。只聽得他用那優雅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輕笑道:"呵,是我認錯了。"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

修站了起來,拿出繡有精致花紋的絲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隨意地把絲帕丟到地上,優雅道:"不過你這面容確實有些駭人,恐怕會嚇到吾王。今夜你就在湖裏待一個晚上吧,不要去殿裏了。"

語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身體被施了咒術,根本無法動彈。

那條絲帕沾上了岸邊濕潤的泥土,還有些許湖水,看起來臟透了。

我出神地看著它,任由周身的寒意慢慢滲進骨子裏,久久不散。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還弄得一身是水?"黑影站在魃的行宮門前,嚴肅地看著我,"昨夜有人在酒裏下了點東西,把紅(那名紅衣女子)弄得滿臉都是黑斑,大人氣得砸了一屋子的東西,說你辦事不利。"

我微微點了點頭,對黑影笑了笑,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會去領罰的。"

推開門,一把氣勢洶洶的尖細飛鏢就沖了過來,直直地穿透了我的左肩,帶著血液釘在了後面的墻上。

這攻擊得十分刁鉆,既不會受太過嚴重的傷讓整只手臂廢掉,又會讓人嘗到鉆心般的疼痛,十分折磨人。

我有點慶幸自己在湖水裏呆了一個晚上,現在渾身冷得沒有知覺,以至於沒有感受到太大的疼痛。

半跪下來對著坐在椅子上的魃,開口道:"屬下辦事不利,請大人責罰。"

紅的臉上蒙了一層紗,邁著妖嬈的步伐一步步走過來。

她穿著尖細的紅色舞鞋,一腳踩在我低下的頭上,狠狠碾壓著:"我的臉成了這幅模樣,怕是你這條命都賠不起!!"

後腦勺木木的,有些鈍疼。我平淡地重復:"請大人責罰。"

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青年,一揮手把紅扇到了墻上,暴怒道:"老子都沒有說話,有你說話的份?!"

紅嘴角溢出一絲血,立馬跪下來,眼底滿是驚恐:"對,對不起…屬下……

屬下只是覺得接下來一個月不能伺候大人,心裏難受,這才對這個暗不滿起來,請大人不要生氣……"

房間沉悶得不像話,徒留紅喘氣的聲音。

下一秒,魃的身影就出現在紅的身邊,一腳把人踢出了行宮,森寒道:"滾!!"

大門砰地一聲,被狠狠關上了。

"七殺殿那些雜碎未免太過了!!這才第一天,就把老子泄欲的女人弄成那副醜樣!

當老子的脾氣很好嗎?!"魃轉身,又是一腳踢碎了櫃子上的花瓶,碎裂的瓷器飛射出來,一個尖銳碎片劃過青年的脖頸,汩汩的鮮血很快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