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五章

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覆了滿身的黑色薔薇開始分散，在少年的上方慢慢消失。

就像是掙脫了黑暗的束縛，少年頭朝下，迷茫地看著下面的昏黃色的暖光。

一只古老的懷表在他面前打開，指針飛速地倒流，同時發出了清脆的曲調。

那曲調帶著無盡的夢幻和古老，清脆卻又低沉，靜謐而幽深，猶如腐朽的夢境。

少年墜入光明，伴隨著懷表的音樂，像是步入了一個老舊的夢境。

他看著眼前飛速散過的畫面，喪失了幾萬年的記憶一點一點地蘇醒。

謝裏爾是誰？

你就是謝裏爾啊。

落入惡魔的圈套，殺了自己的夥伴，屠了養育自己的城池，放棄信仰，墮入魔域的謝裏爾。

那個，背叛了愛著自己的所有人，反而愛上了惡魔的，謝裏爾。

我緩緩地睜開眼。

現在還是深夜，陣陣驚雷在窗外炸響，轟隆的雨聲籠罩著這一方天地。

床頭的桌子上擺一束鮮艷的玫瑰，彼時恰好落下一片花瓣，安靜地躺在桌子上。

靜謐得讓人窒息的黑暗。

【宿主你怎麽醒了？做噩夢了嗎？】9527熟悉的機械音在腦海裏響起，可我卻如墜冰窖。

它知道一切。

卻沒有告訴我，我該知道的。

我赤裸著腳踏到地上，隨意地拿出自己的靈，一揮手斬斷了鎖在腳踝上的鎖鏈，而後慢慢走了出去。

9527突然有些心慌。

現在是暮春，暴雨卻帶上了初春的寒意，冷得人發顫。

我任由它們砸到我身上。

靈發出微微的劍鳴，淡藍色的冷光在漆黑的夜裏分外顯眼。

暴雨落在它身上，又濺起一顆顆細小的水珠，模糊了幽藍色的光。

我閉上眼，仰頭感受微寒的雨露。

溫莎笑臉盈盈的模樣猶在眼前，她總是親昵地拉著自己的手，小聲地叫著我靈哥哥。

吉米張揚的紅發和俊郎的面容在陽光下閃耀，皺著眉怒斥著我賴床，卻甘願陪我一起遲到。

——我殺了我的朋友。

溫婉的女人微微低頭，細細地為我祈福。她的眸子裏全是溫柔和寵愛，一遍遍地重復她對我的驕傲。

——我殺了我的母親。

臣民們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教皇冷然卻帶著溫和的詢問，一遍遍地在腦海裏重復，一遍遍地折磨著我的神經。

光明神悲戚地問我為什麽背叛他。

——我毀了我的世界。

那一切不是別人做的，是我。

是我。

都是我。

我微微擡眸，看向拿著傘，匆匆向我走來的黑發青年，不由地笑了一下。

我還愛上了他。

那個本該恨入骨髓的人。

我曾不止一次地感到害怕，怕他發現我不是真正的謝裏爾。

可當我發現真相時，才知道自己原來天真至此。

他的愛，太讓人害怕了，太讓人痛苦了。

心，疼的快要窒息。

修把傘撐在我的頭上，被雨淋濕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地往下淌著水。

他眼裏的擔心和憤怒不是假的。

我疲憊地搖了搖頭，揮手斬斷了他手裏的傘："修。"

大雨傾盆，少年冷淡地站在雨中。本白皙的皮膚被雨淋得有些發青，薄薄的衣袍緊貼在他的身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雨珠順著他蒼白的臉滑下，就像遺世獨立的雪蓮。

兩人的距離很近，只要一伸手，自己就可以把少年抱進懷裏。

我努力揚起嘴角，輕聲道："修。"

"你能不能教教我，該怎麽，繼續愛你。"

我該如和繼續愛你，毫無顧忌。

我該怎麽毫無芥蒂地撲進你的懷裏，任由他人羨慕。

我該怎麽……不恨你？

我是真的迷茫，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修看著少年眼底的悲哀，唇瓣張了張，卻一個音也沒發出來。

兩人的距離真的很近，他可以輕易地低下頭吻住少年。可以捏捏少年的耳朵，看其微微發紅的可愛模樣。

可為什麽，他只覺得隔了萬丈溝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