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臨安世子……眼下他已經襲爵, 應該叫他臨安王了。

孟慎成婚之日,神武軍中確實有數位將軍同去祝賀, 因為孟慎也在耿將軍身邊歷練過一段時日, 算是半個神武軍的人。

只不過跟溫皓蘭一樣,這倉促一面,若不是鄭玉衡生得太出挑,估計都不會有人想起來——畢竟除了某位因毆打朝廷命官被罷職在家的洪將軍之外, 其他人都沒有離鄭玉衡太近, 而是保持著一個頗有分寸的距離, 在這樣的距離之下, 匆匆一眼, 居然還能認出鄭玉衡來,不得不說是眼力和記性都極好。

只不過其他人不認識他,不代表耿哲不認識他。

兵卒在門口守候, 待兩人進入後,啪地合上了門, 候在門外。

何成飛何統制豈見過這樣的陣仗?他面前就是朝中委以重任的征北神武大將軍,是備受皇太後信任的帥臣,說不定面見太後都是家常便飯, 他一個小小的統制,居然聽信了小鄭大人的胡言亂語, 在他面前假傳懿旨?

就當何成飛踏足進入, 猛然後悔不叠的時候,耿哲也將視線從面前的地形圖上擡起,落到了眼前兩人的身上。

一個穿著禦營中軍制式、看起來約莫在統制一級的軍士。

一個……

耿哲直起了身, 面容冷酷地看著他, 將他從頭打量到腳。

他的視線嚴峻至極, 即便沒有對著何成飛,這位何統制都覺得大將軍身具威壓,讓他不由得想要當場請罪。他咽了口唾沫,轉頭看著小鄭大人,心裏七上八下地亂跳。

沒來之前放話放得這麽狂,一進來看見大將軍,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這群軍士大多如此。

鄭玉衡與耿哲對視片刻,擡手躬身,禮節周到,很尊敬地道:“下官河關糧草督運鄭鈞之,受總調度調令前往離州城,今有要事稟告。”

耿哲審視了他一會兒,道:“你?”

鄭玉衡道:“是。”

耿哲對他的印象絕對說不上好,但鄭玉衡能到這裏,他怕此人身上真肩負著什麽懿旨,便按下其余情緒,先問:“太後命你帶什麽旨意?”

鄭玉衡道:“沒有懿旨。”

周遭的溫度仿佛頃刻間又掉了一截,何統制感覺大將軍的眼神都要往外結出冰碴子了,沒承想小鄭大人居然直接說“沒有懿旨”,那不是要他老何的命嘛!

何成飛膝蓋發軟,差點撲通一聲跪下哭訴,便聽鄭鈞之又道:“但有一個可能會影響戰局的消息。”

耿哲冷冷地嗤笑一聲,坐了下來,道:“怎麽,你運送糧草,還運出驚天大事來了?”

“雖不至於,也相差不多。”

鄭玉衡上前幾步,在何成飛“你是不是要找死?”的驚疑眼神當中,直接來到了耿哲的桌案前。但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耿將軍臉色雖然差,但不知為何,居然也忍下來了。

“你麾下的李宗光部,號稱一萬,總調度也是最初安排我等押送一萬眾的糧餉和輜重,但實際上……”

“他們只有八千人。”耿哲道,“臨戰點兵時,善德跟我……”

“他們只有四千人。”鄭玉衡道。

耿哲怔了一下:“你說什麽?”

“根據他們的營地駐紮範圍、密度,還有安排的兵卒巡邏人數,這絕對不是八千人的規模,即便算上民夫,也絕對在五千人的規模之內,我奉命運……”

“你奉命運糧就已經很離譜!”耿哲忍不住道,“你不在大內……”

“別打岔。”鄭玉衡按了按他桌上的地形圖,指著大寒江,“我受命在軍中監督糧餉,在前日因戰局變化,總調度將我與戶部的張大人一同匯入離州城,為大將軍前壓康州做準備,原本我來只是要接觸你們這裏的後勤數目和實收實出,但在動身前一夜,李善德派人冒‘藩騎’之名要趁夜襲殺我等。”

“襲殺?”耿哲劍眉緊鎖,“藩騎隊伍根本沒有騷擾到李善德所駐紮之地,而是在幽北地區。”

“是。”鄭玉衡道,“他是假借這個名義而已,就是想要順理成章地將軍餉之事埋下來。如今我站在這裏,將軍心裏應該也明白結果如何……他李善德會不會反?”

他講話的跳躍性有點大,耿哲凝視著他,道:“對京中特調的糧草督運下手,他非死不可。”

“既是非死不可,此人是否還會聽從將軍的調令?我們的動向究竟是否還隱蔽,要是他通敵,在康州匯集的六個萬戶,這時候會有什麽反應,此刻又在哪裏?”

鄭玉衡咄咄逼人,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地問下去。

耿哲只覺心口一沉,他盯著眼前的地形圖,忽然朝外喊道:“李宗光到底來了沒有!”

門外之人回:“回稟將軍,還未到。”

耿哲道:“把兩位都統叫回來,派斥候立即向幽北探查。”

“是!”

如此吩咐完,耿哲擡起眼,見鄭玉衡雙眸熠熠,一派認真地看著自己,還不待開口,鄭玉衡便先問:“是否將軍與我想得一樣?他遲遲不到,心存反意,通敵為賊寇!而一旦此人倒向朱裏阿力台,阿力台知曉這邊的調兵用兵事,就一定會轉而先剪斷幽北之處的支援,然後繞幽山、到大寒江後方,加上李宗光的協助,切斷糧草要道,使離州城成為一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