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小三子謝無苔

謝無苔是在大半個月後才出的門,這期間倒也沒閑著,從他能張口正常說話,寨子裏有什麽雞零狗碎的麻煩事,梅大當家都來問他。

謝無苔大概是個勞碌命,真要他安心養傷什麽都不要管,他反而可能會戰戰兢兢,身體心理都遭受折磨。每日來煩他擾他了,他這精神頭是一日比一日好,喝藥鍛煉也積極主動,恨不能立刻馬上,投入到寨子的大建設中,奉獻每一分熱情每一滴熱血。

終於,這一日,他能正常行走了。能走也意味著關於他的去留也必須提上日程了。白虎寨的土匪被關了幾日又趕出去的事,他聽說了。據說有死活都不走的還在寨子門口哭求了幾日,大娘子心硬如鐵,不為所動,讓人從圍墻上潑涼水,澆了他們個透心涼。再有不聽勸的,就威脅說下回扔石頭!

謝無苔曾暗暗試探過梅梅,梅梅經勛哥兒提點才明白他什麽意思,她就很直接了:“你都已經走啦!為什麽還要回來?我們大娘子最不喜歡左右搖擺不定的人了。我跟你講,救你回來是我的命令,可不是大娘子的意思。”

因為救人一命,所以梅梅使喚他幹活使喚的心安理得。

勛哥兒自從開始讀書後,進步飛快,後來他發現謝無苔書念得很好字也寫得很好看,得空就會請教他問題。老秀才太忙了,一個寨子都是他的學生。每半個月大娘子都要讓老秀才組織一次考試,老秀才忙得腳不沾地,又志得意滿。曾經縮在角落糞坑裏等死的臭蛆,如今挺直了腰杆,走哪兒都像一只鬥勝的公雞雄赳赳氣昂昂。看樣子還能再活個三十年!

勛哥兒得了謝無苔的指點,對他推崇備至,在謝無苔的設計下,已偷偷拜他為師了。

師父有難,且隨時有可能被攆出去,作為徒兒不可能不費盡心思竭力挽留。於是逮著機會就跟梅梅吹耳旁風。

梅梅是堅定的“唯大娘子說”,她是不敢有半點的自作聰明。她盲目的崇拜著信任著大娘子。以大娘子的行事準則為準則,所以當謝無苔和勛哥兒黃大全他們都央求著梅梅去試探大娘子口風的時候。

梅梅很直接的全巴拉了出來,誰誰誰讓我問大娘子一聲,能不能留下謝無苔。

葉善最近還比較清閑,靠在躺椅上休息,問:“那你呢?”

梅梅實話實話:“姓謝的在寨子裏那麽久,確實比我會處理那些麻煩事。而且我每半個月還要考試,都忙不過來啦。”

葉善點點頭,讓她把人帶來。

謝無苔收到消息,在銅鏡前照了又照。大娘子大手筆,為了寨子裏的家人們衣冠整齊,特意讓人打造了一面巨大的等身高銅鏡。就立在住宅區的大門口,每日有專人擦拭。遠遠看去,跟照妖鏡似的。

謝無苔正了衣冠,心裏猶豫不決,是幹凈整潔讓人心生好感好呢?還是憔悴不堪的博人同情好?

謝無苔模樣不錯,有婦人經過瞧見了,羞澀的低了頭。

黃大全垂著手,眼神古怪了起來,不過他是個好人,該提醒還是提醒了:“謝先生,我覺得吧,你年紀可能大了些。”

謝無苔撥弄發絲的手頓住,他實在是個敏.感心細又容易胡思亂想的人,當即就明白了,眼神驚恐面色發白:“黃大全,我還不想死!”

黃大全知道自己誤會了,長出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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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黃大全的那番話,謝無苔心裏有事,反而更膽戰心驚了。進了門,先是磕頭謝罪。

葉善靠坐在躺椅上,閉著眼:“說吧。”

謝無苔是真心想留下來,琢磨著成敗在此一舉,又想黃大全都誤會自己了,那旁人該怎麽想自己,他都這歲數了,總不能一生都要背負著“以色侍君”的罵名。於是謝無苔挖心挖肝,自揭傷疤,拋棄羞恥心,將自己這將近二十年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說了遍。

故事的開始並不驚艷,老套的山匪劫道,殺了他母親,劫了他姐弟三人。長姐如花似玉,可想而知會遭遇怎樣的命運。然而為了保下兩個弟弟,長姐只能忍辱同土匪周旋。終於有一日,三人尋得機會逃跑。山匪震怒,追逐途中,小弟掉下山崖摔死了,長姐被綁回來扔進匪窩,那一.夜長姐的哭聲就沒止過。也是在同一個晚上,模樣清秀消瘦的謝無苔經歷了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夜。躥天虎將他給強了。

可想而知,長姐根本活不過第二日,天快亮的時候用一條褲帶將自己給勒死了。謝無苔也想死,可是他死了,家人的仇誰來報?

沒人知道那個白天,謝無苔經歷了怎樣激烈的思想鬥爭,又如何讓理智占了上風。

他活了下來,苟延殘喘,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下來,成了寨子裏人人都可笑罵一句“賣屁.股”的玩意。

他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將那夜欺辱阿姐逼死他弟弟的山匪一個個都弄死了。然而,卻遲遲動不了那倆個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