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雷霆與業火焚盡鴻蒙, 萬物崩塌碎如鏡。

金蝶紛飛,草木乾坤。

一切破碎不堪,眨眼間又恢復如初。

衛芳洲和謝沉的神識在天劫裏隕滅,最後融入在了入坤劍中。

白茶感覺整個身體輕盈如煙, 四周場景掠過消散, 風聲鶴唳裏萬千生靈也消弭。

莊周夢蝶,大夢浮生。

她們的神識正在從此方幻境裏剝離, 虛妄結束之後, 不再有衛芳洲, 不再有謝沉。

只有謝九思和她。

她眼眸微動,眼前一身殷紅褪去白衣如雪的青年。

衛芳洲的情緒不再影響她,可在看到真正的謝九思的瞬間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單單是因為他們從這天劫裏得獲生機,終於可以從這裏離開,更因為得知一切真相。

衛芳洲是愛著謝沉的,她從沒有拋棄他和謝九思去尋什麽大道長生。

在這一次虛妄之中不僅是衛芳洲和謝沉得以圓滿, 青年也在無盡的痛苦裏得到了解脫。

扭曲的空間裏, 謝九思是唯一的真實。

白茶直勾勾注視著他,輕聲說道。

“師兄,我們安然無恙地出來了。”

謝九思喉結滾了滾, 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隱約有金色閃爍, 猛地伸手緊緊抱住白茶。

和之前幻境時候被謝沉神識影響那般低頭埋在了她的頸窩。

在白茶沒有看到的地方,他的眼尾泛上了緋色。

氤氳的水霧裏他終在無盡的混沌裏,得見天光。

“謝謝。”

謝謝你給了我答案,給了我救贖。

在這一片幻境裏你的意識清明, 並未被影響的情況下卻也在最後關頭堅定地選擇了我。

……

兩人從莊周夢蝶裏出來的時候已是日暮。

但是並不是他們進入當天的傍晚, 而是七日後了。

沈天昭的神識也從中脫離。

“……原來如此。”

因為神魂不全, 沈天昭很多記憶都沒歸位, 對於衛芳洲和謝沉的事情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如今跟著白茶他們在這幻境裏走了一遭,這才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先前時候我還一直納悶兒謝沉為何到底是用了什麽靈寶法器拿走了天斬,沒想到竟是我主動給的。還有衛芳洲的飛升劫數,我還以為是她和謝沉靈修後修為一日萬裏,結果是那天道老兒設的一場驗心證道的局。”

他說到這裏沒忍住咒罵了一句,還想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發現一旁的白茶不知怎麽哭得眼淚汪汪,雙眼通紅。

“你怎麽了?我們這不是好端端出來了嗎,這不是喜事嗎?你幹什麽哭成這副德行?”

“嗚嗚嗚我,我還沒從衛芳洲和謝沉一起殉情的故事裏走出來,我,我好難過,我的鳳凰,嗚嗚不是,我的謝師叔,衛師娘嗚嗚嗚嗚,天道不公,媽的!天道不公!”

一開始時候白茶還只是沉浸在悲痛中咬著嘴唇,小聲啜泣,可越說到後面她越生氣越傷感,哇的一聲拍著桌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對於白茶這般共情沈天昭並不意外。

畢竟少女進入的時候就是用的衛芳洲的身份,受衛芳洲神識的影響,她自然是感同身受,無法自拔。

他其實也挺感慨的,衛芳洲和他是同門,一代劍修大能隕落實在讓人唏噓。

只是和白茶剛經歷過感受得更強烈不同,這件事對他來說雖然如今才算“沉冤得雪”,可是終歸過去了快千年,他除了有些悵然之外沒太大的感覺。

“好了,哭一會兒差不多了也別太傷心了。別被情緒左右影響了道心。”

不是沈天昭冷血,而是事實便是如此。

白茶是白茶,衛芳洲是衛芳洲。

衛芳洲的劍意已然融在了入坤裏,換而言之也就是說前者等同於劍之靈,如果白茶被她的往事和情緒左右,輕則被劍意反噬,重則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白茶還是衛芳洲,迷失真我。

“嗚,我,我盡量不去想。”

她擡起手胡亂擦拭了下眼淚,鼻尖也紅。

“師尊,那,那我這算和入坤磨合成功了嗎?”

“差不多了,至少你現在能自如催動它的劍意了。不過要想完全發揮它的威力還有些距離。”

沈天昭一邊說著一邊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周身的靈體也在慢慢消散。

白茶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

“師尊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倒不是哪裏不舒服,主要是這幾日我消耗的靈力太大,有些維持不住靈體。要恢復的話也需要一段時日,終歸不算什麽大問題。”

少年嘴上雖這麽說著,臉上神情卻沉郁。

“只是我們這兩日還是早些動身回劍宗為好。”

靈山秉承著眾生平等,不拒三千仙門。

這本是好事,可什麽人都能進入其中也意味著魚龍混雜。

之前時候白茶剛入靈山還沒多少人知道,如今七日過去了,她在這兒的消息早就傳遍整個修真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