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周的時候,月城憐司的傷如他自己預料的那樣,基本結痂了。

右手掌的紗布拆下,捏筆時有點疼,不妨礙月城憐司躍躍欲試想畫稿。

交稿這件事,就是死線時間內萬分抗拒,不能畫了又格外想畫稿。

他重新搬回橫濱,上學、放學,然後轉道去港口黑手黨——

畢竟答應了太宰。

月城憐司站在橫濱地標大樓外面,暗暗給自己打氣,黑手黨不可怕。

第一次跨過港口黑手黨的大門,身著高中生校服的月城憐司與黑西裝們格格不入。

雖然過往的黑手黨極力避免盯著他,但所有人都若有若無地給你讓路時,這種刻意的不刻意,反而更加刻意了!

他還以為要進行通報、登記等一系列流程呢。

月城憐司背著畫材,由部下引到太宰治的辦公室。

推開門,太宰治窩在椅子裏,周刊漫畫覆在臉上,這期封面恰好是梅樂斯小姐。

月城憐司一眼掃去,辦公桌上有掌機、隨手亂塗的小人、零零散散的蠟筆……就是沒有文件。

不愧是太宰,他竟然絲毫不意外。

“太宰大人,月城先生到了。”部下替月城憐司打開門,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到門口,退下。

門闔上,隔絕視線。月城憐司松了口氣。

“太宰。”月城憐司試探性地喚他。

“唔……”聽到少年的聲音,太宰治才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伸手從臉上拿下漫畫。

“快來,憐司坐這兒。”太宰治歪歪扭扭坐在椅子裏,一手撐著臉頰,另一只手拍拍身邊的椅子。

排排坐很像小學生誒。

月城憐司有種奇怪的既視感。

看著少年不情不願的小表情。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

少年心防很高,面對陌生人鮮少有表情波動。

現在,在他面前,偶爾會露出過分孩子氣的神色,很新奇。

月城憐司不太適應在太宰的注視下畫稿子,索性分鏡草稿有了,他只要憑本能畫下去——

啪地一下,一根纏著繃帶的手指戳到稿紙上。

“飛鳥是壞蛋組織派來幹擾我破案的臥底嗎?”太宰治自然而然地以梅樂斯自居。

月城憐司筆尖一頓,流暢的線條頓時被打斷。

“……不,太宰想多了,她是警察。”

“那梅樂斯小姐呢?”太宰治輕輕地說,“憐司覺得梅樂斯小姐是個好偵探嗎?”

總覺太宰話裏意有所指……月城憐司眨眨眼。

但對方問的可是他筆下的主角——

“當然,梅樂斯最可愛了。”月城憐司驕傲地說。

沒有創作者會不喜歡自己筆下的人物。

少年平靜的藍眸忽然燦爛奪目起來,連帶冷厲的眉眼變得柔軟。

感受月城憐司對“梅樂斯”喜歡的純粹,太宰治一時怔住。

隨即他輕笑一聲,“真拿憐司沒辦法~”

太宰治沒有再搗亂,從抽屜裏拿出《完全自殺手冊》,從頭開始讀。

讀著讀著太宰治趴到了桌子上,枕著手臂上看月城憐司畫畫。

少年眼神純凈,並沒有因為身在港口黑手黨而不安,甚至沒有多分一點眼神給太宰治,而是專注地盯著筆下的畫。

畫筆在紙上的沙沙聲規律、溫和,像河風吹過草地,拂過樹枝……太宰治不知不覺閉上眼睛。

月城憐司沉浸在畫稿的世界裏,余光注意到太宰治睡了,放輕了動作。

直到門再一次打開。

“打擾了,首領請月城——”部下說話的聲音突兀斷住。

太宰治緩緩擡起頭,面無表情,眼神卻有一瞬間的空茫。

部下驚愕地看著他,太宰大人竟然睡著了!

睡眠=失去意識,從某種程度上說,與放棄警戒沒什麽差別。

太宰治雖然經常偷懶,但部下知道那只是假寐,他每每向太宰大人匯報,太宰大人都極為清醒,而這次……

部下看到太宰大人恢復到慣常的表情,心裏一凜,頂著太宰治的眼神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首領請月城先生去見他。”

月城憐司放下畫筆,下意識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被他的動作取悅,勾過一縷垂在桌上的銀發,纏繞在指尖。

“別擔心,憐司。只是個戀童的怪大叔而已。”

部下眼角一抽。

雖然首領的怪癖眾所周知,但就這麽對外人說出來是不是有點……

月城憐司原本沒覺得什麽,聽完反倒覺得不妙,手指微動,在報警的邊緣躍躍欲試。

他見到森鷗外以後才發現不是這麽回事。

金發的小女孩是一團……能量。和簽售會上看到的能量很像,但有細微不同。

辦公室莊嚴肅穆,沉重的暗色調給人以一種壓迫感。

坐在主位的森鷗外一襲黑衣,瞳色鮮紅,更加重了威勢。

說不緊張是假的,這與面對太宰治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