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注意到蔡柏在看自己, 沈昱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過來。

有事嗎?

蔡柏趕緊搖頭。沈昱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多一秒都沒有,然後繼續目不轉睛地看顏楚音“暴打”宗室紈絝, 臉上又露出了某種可稱之為溫柔的笑容。

沈昱越發覺得顏楚音性情可愛。

有道是愛屋及烏,沈昱甚至覺得被“暴打”的榮王孫子、雲王外孫等人都可愛起來了, 委屈巴巴地縮在那裏,一副想要反抗但又沒膽子反抗的鵪鶉模樣。

雖然都是紈絝, 但紈絝和紈絝是不一樣的。

之前花瓶案中被大理寺抓走的那些紈絝, 顏楚音討厭他們, 沈昱也覺得那些人既蠢又壞;但此時站在蹴鞠場上的這批紈絝,顏楚音雖然生他們的氣, 可有時生氣就代表了在意。顯然在顏楚音心裏, 這幫紈絝勉強算是受他庇護的。

等到每個紈絝都挨過了一扇子, 眼看著就要挨第二輪了, 沈昱便站出來, 第一時間從顏楚音手裏抽走了扇子, 對顏楚音說:“可以了可以了, 別打了。”

榮王孫子很是感激地看向沈昱。雖然你來自太學, 但你是好人。

卻聽沈昱說:“……回頭累著你。”

榮王孫子:“???”

敢情不讓新樂侯繼續打的原因是怕新樂侯累到了?

沈昱深諳順毛之道,等把顏楚音完全哄好了, 才幫榮王孫子幾個說了話:“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們。首先是蹴鞠場,應該更規範一些, 最好是在門口放塊牌子,牌子上公布最近三天的預約情況, 哪塊場地在哪個時間點被什麽人預約了, 都應該公示出來。蹴鞠場這邊把相應的工作做好了, 類似於爭場地這樣的事情就不太會發生了。其次蔡柏幾人也有些不對, 遇事不能心平氣和……”

蹴鞠場的小吏立馬站出來檢討自身:“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回頭就按照您說的辦法去改,在大門口放塊牌子進行公示。”

“早該這麽做的。”榮王孫子不滿地說。

顏楚音一聽這話,想也不想地從沈昱手裏抽回扇子,啪的一聲再次打在榮王孫子的胳膊上:“沈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說的客氣話,人小吏是礙於你們的身份不敢把責任都推給你們,真以為自己是無辜的了?我實話告訴你,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責任就在於你們。是你們太蠢了!”榮王孫子再一次縮了回去。

顏楚音狠狠瞪了榮王孫子一眼,見他真的老實了,才轉頭扯了扯沈昱的衣袖。沈昱乖乖低頭,顏楚音小聲說:“知道你是想要給他們留點面子,但我們國子監這邊和你們太學那邊不一樣。多給他們一點顏色,他們就敢開染坊。”

太學的讀書人要面子,批評他們的時候就得留有余地,不能傷了他們的自尊。但國子監的紈絝才不在意面子,批評他們的時候不把話說狠點根本沒用!

“你把太學的人領走,去對面。這邊交給我就行了。”顏楚音推了推沈昱,“我再說他們幾句。這麽容易就被騙了,不給他們吃個教訓,日後該怎麽好?”

沈昱想想也是,便帶著蔡柏那些人走遠了一些。

蔡柏主動對著沈昱檢討起了自己:“古文有雲,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我愧讀此言啊!沈兄,幸虧你來得及時,叫我們及時收手,才沒釀成大禍。”前面熱血上頭時還不覺得,這會兒終於有些後怕了。朝中近來的局勢如何,他也是聽說過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苦子雲也說:“君子浩然之氣,不勝其大;小人自滿之氣,不勝其小。今日是我自滿了。”爭場子的這個局看似是沖著國子監那幫紈絝們去的,那個騙子算計的也是國子監的人,但其實也把他們這些太學的人的心理算計進去了。

如果他們這些太學子真有君子之風,騙子的算計就不可能成!

沈昱便說:“我們入太學的第一日,夫子們就告訴我們說,知易行難。行難,但仍要行。我們讀過多少聖人之言,即便倒背如流,若不能在日常生活中將聖人之言行出來,便不算讀懂了。今日這事算不得什麽大事,但以小見大,我們要引以為鑒。”他的語氣說不上多嚴厲,卻叫蔡柏幾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而這邊呢,顏楚音提著把扇子當教鞭,叫紈絝們一個個站出來說自己做錯了什麽。說對了,可以免一扇子。說不對,那扇子專挑胳膊上肉多的地方打。

紈絝們絞盡腦汁地自省,這個說:“我錯了!不該看到太學的人就急眼。雖然他們太學那幫人酸得要死,但只要沒酸到我身上,就不該笑他們酸……”

公主孫子說:“我不該給騙子打賞……”

顏楚音冷哼一聲,慢騰騰地舉起扇子。公主孫子見狀,立馬改口說:“不對不對……我、我不該認不出騙子!”其實也是沒想到騙子膽子那麽大,大搖大擺地迎了他們進來,因為現場還有別的小吏,他們真沒想到那人是冒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