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下了雨四處都跟漏風似的,涼絲絲的沒個著落。

張放遠怕許禾冷著,去臨街買了個暖手壺,又在食肆灌了熱水給人捧著。

“這才早春就用上這個了?”

“你涼不得。”

許禾嘴角動了動,捧住暖手壺,心裏暖洋洋的:“幸而是家裏沒有人來看咱們今日開業,不然可要讓他們著急了。”

張放遠心態倒是挺好的:“生意並非一日之功,著急不來的。”

許禾點了點頭,其實自己心中也沒有底,此次開牙刷鋪子花費的成本不是個小數目,盤鋪子,前期裝整,又是準備貨品,他一直計算著,到今日鋪面兒開張,已經花費了五十兩銀子出去。

這麽大一筆錢,在村戶媳婦兒都可以娶一籮筐了,更何況別的。

“那咱們今日能有生意嗎?”

張放遠還沒來得及答復許禾可憐兮兮的話來,便有三兩個年輕面孔結伴而入,他拍了一下許禾的手,低聲道:“你說呢?”

言罷,他便起身去招呼來客。

“幾位客官隨意看看。若有需要介紹之處招呼便是。”

幾個讀書人握著折扇,同張放遠點了點頭,便在鋪子間轉悠起來了。小鋪面兒不大,沒有樓上樓下,只單一個一眼能望到頭的鋪子。地方雖是不大,但是東西卻不少。

進門便有一個齊腰的長展櫃,一路延伸到鋪子盡頭,其間是分布均勻的小格子,其間盡數是像裝香料香粉一般的小瓷瓶。另舉頭處又是個立著的櫃子,內裏擺放的是兩寸長食指粗細,頭部有細毛的小刷子。

雖說是城裏無其余這般鋪子,但是幾個書生還是一眼認出了靠墻立櫃裏的是刷牙所使的器具。

“可取兩把出來供吾等一覽?”

張放遠聞言從櫥櫃上拿了三把下來供書生觀看,其實擺出來的刷牙子就是拿給客人感受看的,要買的會另行取。

“這頂毛柔軟度不盡相同。”

“正是,分別取用的皮毛不一。”張放遠一邊解釋,一邊從腰櫃上取了一罐子最廉價的皂角牙粉出來,許禾適時端了一杯清水。張放遠把手背沾濕,又把牙刷放在杯中淺泡了泡,再倒了些皂角粉在牙刷上,如此粉末更容易黏在刷牙子的毛上。

幾個書生看得認真,不亞於在書院中聽到夫子講到自己最感興趣的文章。只見著張放遠用牙刷在手背上輕輕摩擦一番,再將手背沖洗幹凈,原本是臟汙的一塊兒立時恢復了清潔,且還余下一股皂角的清香味來。

“若使這刷牙子,晚飯後洗漱使用最佳,對牙及時清理,可避免飯菜殘余物留於口中過夜,長此以往腐壞了牙。晨起之時飯前再使一回,口腔清新,口吐若蘭,一日可保與人相談甚歡啊。”

幾個書生聽張放遠細致的講解,末了笑出聲來。激動之處男子也不顧天涼,習慣性的搖開折扇,徑直贊嘆:“妙哉妙哉!”

“素日間小生使的是碎楊枝蘸鹽,尚也能去除口中異味,可楊枝如何比得這精細之物。”讀書人最是喜好風雅潔凈,如今遇這好物,不免如獲至寶:“敢問店主所言的刷牙子價值幾許?”

“分毛質,普通豬毛不做雕花者五十文一把,馬毛不做雕花軟硬皆八十文。若有刻花的添上十文。”

許禾聽張放遠中氣十足的報價,心微提起,這價格可稱不得實惠。

幾個書生比對了一番,自是更傾向於做了花的,雖未雕花的也是新奇,可誰能拒絕做了花更為美觀的牙刷子。張放遠又接著拱火:“這一把刷牙子能使三兩個月,且又是私密之物,僅可自己使。諸位郎君何不對自己大方一些,選用刻花的,豈不是更顯風雅,更能襯托幾位的氣韻。”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那便取一把刻梅的。”只是書生又心存疑惑:“可這毛質又有些什麽區別?”

“馬毛名貴,若是牙時常紅腫易滲血,那便選用馬鬃毛的,若是牙齒康健,想盡可能去除汙穢自是選用馬尾毛的,豬鬃毛介於兩者之間,不過仍新不如馬毛,使用時間不如兩者長。”

書生恍然:“夏時天氣燥熱,口齒常有血腥味,便取用個馬鬃毛的。”

“哈哈,付兄選梅,那我便選蘭。”

四個人整好湊了個梅蘭竹菊,張放遠當即便又攛掇著幾人買牙粉。

書生看得眼花繚亂,美白的、健齒的、清新口氣的、降火的……所謂術業有專攻,牙粉專攻的功效也是各有不同。

一處小鋪子可謂是讓幾個書生大開眼界。

不知覺便買了刷牙子、牙粉,且還是不同款式的,一結賬時發現竟是花銷了幾百文。不過書生卻並未嚷著價格高,反而道:“改日必帶人前來做客。”

張放遠客氣送幾個書生出去,折身回來時看著許禾正在數錢,他擡起眸子看著張放遠:“一個書生最少的也花了三百余文,這四人一共便是花銷了一千五百文,讀書人出手這般闊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