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按照滿洲習俗,婚禮講究“三日婚”。因為大婚整個流程走完要三日時間,故此得名。

第一日女方送嫁妝,第二日是娶親的正日子, 第三日則是會親。

婚禮定在十月二十八。

十月二十七,林家的嫁妝便送到乾東五所。送嫁妝也是有講究的,因著有一個曬妝的步驟,也就是女方嫁妝送到男方家裏後,要放在院子裏任人觀看,好與不好都一目了然,越是豐厚便越體面。

在有些人看來,林家幾世積累,家產必然不少,林如海又沒有兒子,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如今破格指給皇子做嫡福晉,林如海還不得卯了勁準備嫁妝,既給自己女兒做臉,也成全了六貝勒的面子,豈非兩全?

但出乎意料的是,黛玉的嫁妝雖不算少,但也只是中規中矩,一百二十擡的嫁妝,塞得也不算多滿,在皇子福晉裏算是中等,和太子妃一百三十六擡的嫁妝比差了一截。

那存心瞧熱鬧的便不由噓道:“也不過如此,還以為林如海多看重這個女兒呢。”

“女兒罷了,能有多看重?林如海只怕還想生兒子呢,哪能把家產都給了旁人?”

任憑旁人怎麽說,胤祚卻是挺滿意的,對松了一口氣的大阿哥道:“我就說林海是個明白人吧?”

這幾日邪風吹得厲害,大阿哥不免替胤祚擔心,林如海疼愛女兒自然沒有不好,但要送太多嫁妝就不妥當了。

嫁妝是女子的底氣,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向來中庸才是生存之道。若林氏嫁妝比旁人高出一截,無疑拉開了與其他福晉的距離,日後該如何好好相處?再則太子妃是未來國母,代表大清的尊嚴和體面,要是壓過她更是惹人非議。

所以嫁妝多固然能一時風光,但其實後患無窮,對林氏如此,六弟難道能獨善其身不成?

明眼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偏偏流言甚囂塵上,都說林氏嫁妝如何如何豐厚,大阿哥替胤祚擔心,生怕林如海一時腦熱真給那麽多,那才真真是坑了林氏和六弟呢。

如今見他明白便放心了,點頭道:“是我多心了。”

胤祚嘿嘿一笑:“大哥操心弟弟呢。”

不論結果如何,這份情誼胤祚記下了。

黛玉的嫁妝不如傳說中那麽好,少不得引得一些人非議,但一則宮規森嚴,哪怕心裏嚼咕也不敢說出口;二則明白人終究更多些;三就是黛玉嫁妝雖不多,但份量卻不輕。蓋因女子嫁妝中一部分乃是男方送去的聘禮,德妃和胤祚送到林家的幾擡禮也在其中,未來婆母與相公如此看重,給女子的底氣遠超金銀財物,其含義不是幾擡普通嫁妝可比的。

因著這些,倒沒傳出去什麽不好的話。

十月廿七熱熱鬧鬧地過去了,次日便是大婚的正日子,為了保證精神飽滿,胤祚早早就躺下休息,只是向來優異的睡眠質量仿佛罷了工,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他只得反復按摩手上的神門穴幫自己入睡。

與此同時,林府裏,林如海也在同黛玉說話。

父女二人相依為命多年,這就要分開了,從此一個宮裏一個宮外,一年未必能見上一面,怎麽能不傷心?

黛玉幾乎哭成淚人,林如海一個大男人也不由淚流滿面,侍女們勸了這個勸哪個,好容易才叫兩個人住了淚,又繳了帕子叫他們凈面。

林如海把帕子遞回給侍女,看著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女兒,深深嘆了口氣:“今兒你是林家女,明日便是皇家婦了。一入候門深似海,你……”

林如海有許多話想要交代,譬如莫要卷到奪嫡鬥爭裏去;和外面相關的事要和六貝勒商量;與妯娌相處也要仔細,莫要一味隨著自己性子,對脾氣的便一味交好,不高興了就言語諷刺,倒壞了六貝勒的事。

但這話只能意會,不能宣之於口,林如海最終也只說:“……你定要自己保重,一切以平安康健為要!若有不順心的盡可傳信給為父,為父雖然人微言輕,但總會傾盡所能。”

黛玉既傷感又感動,眼眶不由又濕了,林如海眼裏也有了淚花。

黛玉拿帕子抹了抹眼淚,細聲安慰:“還有師兄在呢,您也不要太擔憂了。”

林如海:“……”

林如海抿抿嘴,這話他思索許久,一直不知該不該說,瞧著黛玉這麽信任胤祚,他還是小心提醒:“也莫要事事依仗六貝勒,便是最親近的枕邊人,也總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萬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給旁人。”

這話說得鄭重,黛玉迷茫地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林如海咬牙說:“為父知道,六貝勒愛重你,但須知…人心易變,他如今待你一心一意,未必能一輩子一心一意。到時候…君臣有別,為父便是官職再高也不能轄制六貝勒,你能靠的只有自己罷了,永遠要記著給自己留後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