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為晏清中學2011屆理科實驗班的學生,對陶靜安的印象大概都類似,刻苦,漂亮,鄭暮瀟的同桌——抑或是女朋友。

蘇津皖也不例外。即便她曾經很想要認識陶靜安,但一直到高考結束她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她沒有主動與人認識的習慣,大多時候都比較被動。

她記得那一年尤其熱,復習書堆在桌上快要擋住看黑板的視線,唯獨她的桌子有些格格不入,桌面尤其空曠。藝考成績在一個月前已經陸續公布,六個全校第一的成績仍然沒有讓她得到父母的支持,但她從弟弟那兒收到了六份不一樣的禮物,這讓她得到了很大的安慰。手臂上的傷口是幾個月前留下的,早已經愈合,是爬墻時不小心刮傷的,那天她流了很多血,也掉了不少眼淚,一直從家裏掉到學校,她不想進教室,坐在禮堂後的台階上對著那道傷口哭了很久。好在疤不明顯,細細一條,以後有的是辦法可以蓋住。

教室裏很安靜,即便是考前最後幾天,埋頭復習的人仍然占了大數。她看不下書,習慣性往左後方看,書本擋掉那人的大部分身體,修長有力的手臂橫在桌上,霸道地露出一截來,壓在手臂上的則是那顆腦袋。這是他慣有的姿勢,起初她誤以為他在睡覺,有幾次發現他只是睜著眼睛在放空,視線無意識朝著某個方向。他頭發總剃得很短,應該是為了方便踢球。那雙塞在課桌下的大長腿很是憋屈,校服褲對他來說太短,細瘦的腳踝連同白皙的皮膚被迫露了出來。她只看兩秒,想起那位有些“變態”的足控導演昆汀,匆匆收回視線。

班主任把畢業照分發下來,她沒能跟身後的人拍成合照,因為她壓根沒在操場上找見人,不過沒拍成也沒關系,她隨時可以找他補上。講台上班主任還在講高考注意事項,要大家提早把一部分書帶回家。她再度回頭去看人,見他低頭在看著什麽,表情很是專注。她偏了下頭,才見他手裏拿著的是剛發下來的照片,她原本想跟他借來看一看,等一下課,照片卻已經被他收了起來。

她去幫他搬書,他不讓,語氣一如既往地沒什麽耐心,她站旁邊看著,有人不小心把他書帶翻幾本,她又忍不住去跟他一起撿,撿了便沒還,堅持給他拿下了樓。他家司機等在門口,西桐也過來湊熱鬧,非要送她回家,路上她隨手去翻那本他排練時常用的樂譜,曲目熟悉到可以背下來。

他在樂隊裏彈貝斯,會的樂器卻不止這一種。偶爾排練前會試一試她的鼓,也會借吉他玩兩下,他們樂隊吉他手很喜歡Coldplay,可他不怎麽感冒,表演他們的曲目也總是勉為其難。但她卻在他的樂譜上看見了Coldplay,簡譜是他手寫的,連線條都畫得很好,擠在空白處,一分鐘不到的《Parachutes》,加上歌詞也只短短幾行,這是他在排練室裏彈過好幾回的曲子。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她把那摞書留在後座,唯獨帶走了那本樂譜。她一路跑回家,到房間重新將樂譜拿出來,迅速翻至剛才那一頁,歌詞旁那三個字真真切切,告訴她並沒有認錯。

她心跳如雷,將樂譜翻回第一頁,前前後後找了一遍,同樣的名字出現了十一次,各個角落裏的筆跡漫不經心,更像是拿筆的人無意識寫下的。

甚至有一處的後頭跟著一句“Don't Worry Be Happy”,這是他們不久前在畢業典禮上表演過的曲目,此前他們從來沒有排過這類體裁,就像以前堅持要排披頭士一樣,這首也是他執意要換。她以為他只是想在畢業前換一次表演氛圍,原來只是想給特定的人聽。

那時候她在想,假若陶靜安真的有什麽煩惱,沈西淮這樣的方式大概不比她同桌的一句安慰來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