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漁人碼頭在金門大橋的方向,從靜安住處開過去得一個多小時。如果往西去往學校,需要坐三十分鐘的巴士,靜安這幾天都坐巴士上下學。

沈西淮替靜安開了車門,車子很快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車裏音樂聲音很輕,這回不是披頭士,而是舒緩的鋼琴曲。

靜安的心情稍稍被撫平,余光見旁邊的人沉默地打著方向盤,換擋,而後在十字路口平靜地目視遠處的紅綠燈。

靜安心神再次迷失,但很快又被沈西淮的聲音拽了回來。

“怎麽搬出來了?這邊去學校挺遠的。”

靜安實話實說:“外邊租金低一點。”

850刀,比原來少了一半,這對靜安來說不止“一點”。那部499刀的London Phone也被她用二手價賣了出去。

沈西淮的反應和她爸媽一樣,“住外面還是沒有宿舍安全。”

事實上,靜安昨天去取快遞時還被搶了,快遞裏裝的是鄭暮瀟寄來的胡椒噴霧,給靜安用來防身,只是還沒派上用場就落進了流浪漢的手裏。靜安叫了正在巡街的警察,才把噴霧要了回來。

她也像跟爸媽解釋那樣,告訴沈西淮:“這邊還好,晚上如果回來得晚,可以讓BearWalk的人送回家,叫Uber也很方便。”

BearWalk是伯克利的校園服務,倘若學生需要,就會有警衛過來陪行,免費將學生送到安全的地方。

沈西淮問:“他們工作時間是什麽時候?”

靜安不太清楚,“好像整晚都在。”

“電話呢?存了嗎?”

靜安的語塞表明了答案。

“現在就問吧,或者給學校發封郵件。”

他語氣裏沒有明顯的情緒,靜安卻莫名像被訓了一通,她拿出手機給同學發消息,又聽沈西淮解釋:“前段時間程煙的車被砸了,就在這附近。”

靜安動作一頓,“怎麽沒聽她說?”

沈西淮仍專心看著路況,“她給我打了電話,當時我不在,讓朋友陪她去報的警。那附近有監控,但對方沒錢,找到人也沒用。”

靜安不是沒有聽過類似的事件,但發生在熟人身上,聽了未免更加心悸,又意識到沈西淮要她當即問清楚聯系方式,是因為有前車之鑒。

等存好電話號碼,靜安反應過來,“你暑假沒留下來實習麽?”

“沒,好萊塢那邊怎麽樣?”

靜安怔了下,“我沒去,留在這邊了。”

沈西淮語氣淡淡,仍是那句:“怎麽樣?”

影視公司的項目周期長,靜安甚至沒有做完一個完整的項目就結束了實習,但在實踐中學到的東西顯然比理論知識要更落地。

“挺好的,但我8月份回國了,項目沒做完。”

沈西淮沒立即接話,靜安順勢說道:“我從家裏帶了不少吃的來,這份給你,你可以嘗嘗。”

沈西淮默了默,迅速看了下靜安,“謝謝。”

“沒事,麻煩你跑這麽遠。”

他並沒有回應她的客套。

一路再無話。

快到酒吧門口,靜安遠遠看見程煙站在路邊抽煙,她顯然喝得有點上頭,過來便攬住靜安,笑著問:“知道我為什麽非要喊你出來麽?”

靜安不解,另一位還算清醒的同學代替解釋:“鄭暮瀟委托我們的啦,他擔心你每天除了學習就沒有其他活動了。”

靜安有些意外,但又立即意會過來,耳邊程煙笑出聲:“鄭暮瀟這人也挺搞笑的,自己就是書呆子一個,還擔心起別人來了。”

說著又湊近一些,用只有靜安才能聽到的聲音問:“家裏還好麽?”

靜安確定是鄭暮瀟透露的,感激地沖她點頭,“嗯,暫時沒什麽問題。”

程煙咯咯大笑,又忽然貼近靜安脖子嗅了嗅,“什麽這麽香啊?”

靜安拍她臉,“我看你喝了不少。”

程煙執著地埋她脖子裏,“真的好香!”又低頭看靜安身前,忽而有些惱怒,“某些人可真有福。”

靜安不跟醉鬼解釋,扶著她往旁邊站了站。

程煙醉得不輕,但又沒完全失去意識,她嚷著要去看海豹,支使沈西淮載她們去。到地後走走停停,從街頭到街尾,把道路兩邊表演的樂手和畫家們調戲了個遍,最後坐到遊艇俱樂部的一塊石頭上,旁邊是有名的Wave Organ,一座利用潮漲潮落發出“交響音樂”的建築,遠處是惡魔島和發著亮光的金門大橋。

海浪的聲音很大,程煙的高跟涼鞋被丟出去一只,靜安去撿。鹹濕的海風將她頭發吹亂,她正彎腰,有人忽地攔了下她,先她一步跳下石頭,等他直起腰來,靜安的動作快於思維,朝他伸了手。

頭頂寥寥幾只海鳥盤旋,不遠處有鴿子在覓食,沈西淮站在石頭底下,頭發在風中微微顫動,身後是跳躍起伏的海浪,將他整個人襯得瀟灑飄逸,像一幅不知該怎麽描述的水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