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5/6頁)

“我……我跟雲織其實好幾年前,初中的時候就認識了,只是我後來整過容,她已經認不出我,但我還認得她。”

“我們是當年尚德學校的同學,尚德學校……就是這個所謂青少年興趣中心的前身,一所……專門幫家長管教叛逆孩子的……監獄。”

“以前很有名的那些網癮學校你應該知道吧?尚德就是其中之一,因為不出名,當時才沒成為焦點。”

“我跟雲織都是從小在家不被重視,不管幹多少活兒,爸媽都不滿意,我要照顧弟弟,她要管哥哥,她跟她哥雲寒是雙胞胎,結果生下來的時候雲寒體弱,她很健康,據說是她在孕期吸收了雲寒的營養。”

“雲家本來就重男輕女,女兒卻害得兒子天生體弱,她當然就成了憎恨的目標,從小到大,我們這種人受的苦就不用說了,後來雲織初中的時候,被她哥拉去野外玩,她哥趁她睡著,爬樹給她摘花,失足掉下來摔壞了頭,只有幾歲智力了。”

“她就徹底成了罪人,被要求輟學全職做她哥的保姆,她受不了想跑,反復被她爸媽抓了幾回,她爸媽氣急,就把她送到了這個學校了,嫌她不聽話,不會伺候人,需要管教。”

“我跟她是同一天來的,所有折磨我們倆都是一塊兒受的,你不能想象那是什麽日子,比地獄還不如,隔三差五就有人受不了自殺。”

“雲織被關在這兒,後來膽子大往外逃,被抓回來關進小黑屋,那個小黑屋……有個能把人逼死的儀器,密閉空間帶電擊的,試過的都沒了半條命,就是那次,雲織出現應激反應,馬上沒命了,才被家裏接走。”

“我以為她死定了,後來也沒再見過,直到上青大才重新見面,但我不懂,我跟她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別……”

徐傾忽然忍不住咬牙切齒,又哭起來。

“我恨死這段記憶,也討厭所有認識當年那個我的人,我出來後整容,想往上爬,想有錢有資源,再也不被欺負,結果才發現永遠有人能壓在我上面!我連想把雲織這段過去告訴你,也沒有勇氣,我就回到這兒,本來想清醒清醒頭腦,沒想到……”

“我剛才親眼看見一輛車開進去,直接進的後院,就是當年關我們的地方,車窗降下一半,好像是江時一扶著雲織,雲織還閉著眼!她父母也在!”

“我們畢竟是一起吃過苦的,再嫉妒,我也沒法遇到這種事還裝瞎……”

“她父母帶她去這個鬼地方,能有什麽好事?!我懷疑他們——”

電話被猝然掛斷,只剩短暫忙音和漆黑屏幕。

徐傾局促地站著,目睹那輛黑色轎車在漸黑的天色裏呼嘯而至,寒刃一般的雪亮燈光照得人眼前花白。

她害怕,跟雲織一樣怕這個地方,就算知道裏面很可能出了問題,過了這麽多年,她也還是不敢真的邁進去。

她鼓足勇氣,能做的除了報警,也就只有這樣了。

車輪帶著沉重異響停在樓門前,秦硯北從車上邁下,眼前這棟建築燈光稀薄,猶如無聲吃人的洞穴。

他身上一絲不苟的正裝早已經亂了,衣領扯開,領帶松散掛在胸前,袖口挽起,露著手腕上猙獰的燒傷。

秦硯北兩步邁過台階,上面的玻璃對開門在裏面上了鎖,能看見鎖鏈掛著,以及前面不遠,或坐或站的三個人。

他面無表情,回身進車裏隨手拿了一個給雲織常備的保溫杯,一言不發地重重砸在玻璃上。

她害怕被關起來,害怕沒有自由,從小吃夠了苦,為了逃出控制已經遍體鱗傷,他卻為了留住她,像那些淩遲都不夠的人渣一樣,強行把她綁在自己身邊。

漸深的夜色裏,秦硯北眼尾滑下清晰的水痕。

他鋼鑄一般的手臂揮開第二下,玻璃上的蜘蛛紋就承受不住,發出讓人牙酸的碎裂聲。

裏面的三個人驚慌站起來,幾乎是同步往這邊走,江時一站得最深,在目睹是誰的一刻,徹底面無人色。

他呆滯幾秒,手顫著開始打電話,他帶的人都留在雲家房子附近,就因為他確信這個地方除了雲家父母沒人知情,就算秦硯北找到隨良,也不可能這麽準確地找到這裏!

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出現的!

撥出去的電話第一聲等待音響起。

門外的保溫杯就不堪打擊,迅速損壞變形,秦硯北毫不可惜地扔開,“砰”的撞地聲中,他直接攥起拳,狠戾地繼續砸向那些朝四周大片蔓延的裂紋。

第二聲,還沒有人接,江時一從沒有感覺過時間漫長到恐怖。

秦硯北手背關節染紅,他像是完全沒有感覺,玻璃門極度悚人的“嘩啦”炸開,他踢開碎塊,腳碾著滿地狼藉,一步一步走進大廳。

雲家父母已經嚇呆,他們哪裏見過這樣的人,兩個從不迷信的,某一刻夜色模糊,都兩股戰戰地以為撞上什麽陰邪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