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面積不大的客廳裏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陷入沉寂。

下午剛換過的家具擺設, 地板上堆積成小山的禮物,以及那支含苞待放的花枝,都像隨著帶它們過來的主人一起凝固下來,集體被雲織的三兩句話凍結成冰。

氣氛太過怪異, 雲織想忽略都難, 她還被迫坐在秦硯北腿上, 手裏抱著雁雁,本來想盡快下去跟他保持合適距離,這會兒也不敢擅動了。

雲織都能感受得到,她壓著的那雙長腿, 肌理過分緊繃堅硬,昭示著太子爺風雨欲來。

她抓緊時間分析眼前局面, 思來想去的結果只能是秦硯北對“雁雁”這個名字不滿。

其實可以理解,古代皇親貴胄都不喜歡旁人跟自己的名字有同音, 等於是犯忌諱, 何況今天同音的還是一只貓,太子爺從小養尊處優, 不愛聽很正常。

雲織咽了咽, 把雁雁抓緊,體貼說:“我保證, 是大雁的雁,不是硯北的硯,不過秦先生你要是實在聽著刺耳,我就不在你面前喊它了。”

秦硯北心臟處傳來清晰的麻痹感,如同懸浮著的數萬根針突然同時紮進來, 刺破了一切他為她找好的理由, 鋪墊上的借口, 直直刺入跳動的血肉裏。

一個稱呼而已,看起來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起初的痛感也是輕微的,但那些針連成片,不容喘息地往裏深入,越攪越疼。

他直視雲織的眼睛,裏面清澈透底,找不出絲毫關於“硯硯”存在過的證明。

所以真相確實就是,貓是雁雁,兩個字跟他完全無關,他只是沒有任何特別的秦先生?!

她現在連“硯北”都不肯叫了,以前他聽過的那些動情表白,她都是對著一只腿腳不好的貓?!看見那貓不能走的時候,她就從來都沒想起過他是吧!

秦硯北抓著雲織手腕的力氣下意識加重,他捏住雁雁的後頸,不管它同不同意果斷拎開,把雲織轉過來,強迫她跟他對視。

他咽下喉嚨間的苦味,脊背筆挺,忍耐著不在她面前彎折,沉凜逼視她:“對你來說,我就只是一個秦先生?”

雲織有那麽幾個瞬間,被他眼裏深到看不懂的情緒嚇到,她斟酌著說:“秦先生是敬稱……”

在南山院的時候,她叫他硯北來著,可是這畢竟剛剛修復關系,叫那麽親切有點不自然。

秦硯北冷笑:“我什麽時候需要你叫我敬稱!”

雲織注意到他眼角很隱晦的一點血絲,雖然不懂因何而起,心卻不自覺酸了酸。

太子爺已經都已經來陪她過年包餃子了,倒也沒必要那麽疏遠,於是配合地改回以前的叫法:“……硯北。”

哪想到秦硯北根本不能知足:“再換。”

雲織愣了,還能換什麽?

秦硯北看著她一臉茫然無辜的樣子,心口被無形的手重重捏出裂痕。

不是愛他嗎,不是把他看得最重要,命都可以不在乎嗎!

為什麽要讓他跟一只貓吃醋……

她能不能把他的位置擺正確,讓他能看見她的心意,別這麽卑微地被她三言兩語折磨。

雲織被危險感壓迫著,忽然福至心靈,不太敢確信地吸了口氣,壯起膽子試探叫:“……硯……硯硯?”

被丟到一邊的雁雁喵一聲就沖上來,委屈抱住雲織的拖鞋。

秦硯北再次把它拎開,鼓脹到極限的心被刺破,喉結動了動,啞聲要求:“再叫一遍。”

雲織震驚到屏住呼吸。

他真是這個意思!

這麽說來,太子爺不高興的點在於,硯硯是他的小名,卻被一只貓給叫了,這才生氣的?!

雲織倍感歉意,極度誠懇地叫了他一聲:“硯硯,對不起啊,我事先真不知道,原來——”

秦硯北垂下眼簾,出其不意地靠向她,攬著她後腦壓在自己肩上,讓她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其他的不用說了,”他有預感,沒一句是他想聽的,她說越多,他心底的洞越深,被咬得面目全非,之前堅信的東西好像都開始搖搖欲墜,“你只叫那兩個字就好。”

就當做,是她主動這麽叫的。

就當做,一直以來的硯硯都是他。

雲織抵著他肩膀,他脖頸上跳動的脈搏很近,一下一下震動著她。

她說不清原因,莫名感受到了他的難過,猶豫幾秒,還是小聲說:“硯硯應該是你最親密人叫的,我這樣不太合適,就還是叫硯北吧。”

秦硯北淡嗤,掩住發紅的眼角。

就她事多,就她臉皮薄。

都已經叫出口了,還非得跟他要一個“最親密人”的身份。

她就是在委婉求愛,想得到一個他親口的明確認可。

小心思,還以為他看不出來。

秦硯北不由分說攬緊雲織,著魔般汲取她身上清甜的暖意。

雁雁是貓又怎麽了,不影響這女人愛他愛得患得患失,她怕拿捏不住他,才這麽忽冷忽熱,以退為進,明知他想聽什麽,就是忍著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