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鄭阿姨被書房裏喘不過氣的壓抑嚇到, 她在南山院的時間不短了,雖然跟秦硯北接觸不深,但他各種狀態她多少也都見過,今天這麽重的毛骨悚然感還是頭一回。

她再遲鈍, 也意識到秦硯北把她當成了別的什麽人, 而能出現在這棟房子裏的異性, 還會被他以這種語氣問的,只有雲織一個。

鄭阿姨愁苦。

雲織估計是三天沒登門了,難怪從前天晚上開始,秦硯北就不許任何人過來, 她今天也是實在不放心他的飲食,才冒死來瞅瞅, 萬萬沒想到正撞槍口。

鄭阿姨說要走,實際沒敢動, 壯著膽顫巍巍又問:“秦總, 您看需不需要我給雲小姐打個電話,如果她知道您在等她, 應該……”

秦硯北坐在工作台後, 淩厲眉眼被稀薄的光晃得異常深刻,他聲音裏的啞意已經在幾秒鐘裏收拾幹凈, 低低反問:“我等誰?”

鄭阿姨一抖,忙擺手轉移話題:“沒有等誰,是我多嘴,我帶了宵夜過來,您……”

秦硯北的視線越過她, 停在書房打開的門外, 延伸的走廊空蕩死寂, 沒有任何多余的聲音和溫度。

現在已經快要九點,南山院大門外的監控仿佛靜止,不會有人來了。

以前每天會響起的拖鞋輕輕踢踏聲,相隔不遠那間臥室裏聽著歌畫畫的細微動靜,以及在他嫌棄她做飯難吃之前,她總會殷勤端上來的宵夜,都像一場他病重時候空想出來的幻覺,本來也不應該存在於他生活的這個世界裏。

他怎麽可能,放任自己被一個人掌控情緒到這種地步。

她去買的衣服,想送誰就送誰,給他他也不會要。

既然她不想回來,整整三天了無音訊,沒限度地繼續吊他,那就到此為止。

他不是沒有誰就不能生存,何況只是一個至今都不肯完全對他交心的女朋友而已,即使分了又能怎麽樣。

他的病再重也是他的事,與別人無關。

他不需要她,不是非誰不可。

秦硯北讓鄭阿姨回去,往後一段時間都不需要再過來。

等門再次關緊,縫隙間透進來的光也熄了,他緩慢站起身,在地上拾了一塊玻璃碎片,漫不經心似的握在手裏,走到窗邊,垂眼盯著底下蔥郁鮮活的玻璃溫室。

他左手五指一點點收緊,讓玻璃尖銳的邊緣硬生生往皮肉裏嵌。

隨著細細血線從指縫裏溢出,那些身體,精神和心底不受控制被噬咬出來的深洞裏,對某個人蓬勃的需求都被自欺欺人般摁下。

也沒什麽,疼一下就忘了,該怎麽活怎麽活。

秦硯北唇線繃緊,睫毛往下壓,蓋住眼裏一切波瀾,他突然擡手把窗簾拉緊,讓室內徹底陷入黑暗,擋住溫室裏最後一抹能照到他的光。

雲織想逼他主動去找她,根本是天方夜譚,就讓她自己好好的面對現實,看看作過頭到底是什麽結果。

隔天是臘月二十六,離除夕又近一步,青大已經正式放假,只剩下春節期間不回家的少量學生還在學校附近活動,雲織就是其中一個。

畫廊還在營業,因為年節期間裝飾和送禮物的多,生意反而比平常更好,唐遙不在,店員一個人忙不過來,雲織索性就去店裏畫畫。

sin的畫一直都搶手,不用擺出來就自然有人搶空,現在畫廊裏經營的多數是其他畫師的小眾作品。

但隨著雲織身份公開,慕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尤其得知sin本人在畫廊,才一上午就幾乎成了網紅觀光點。

雲織忙得連水都沒空喝一口,直到不知道誰說附近可能要交通管制,一群人才不甘心地離開。

雲織總算清凈下來,一手抱著雁雁,一手握著杯子坐在落地窗邊的小沙發上,眯眼看了看中午陽光,眼角余光卻不自覺一跳,她反射性站起來,雁雁嗷了一聲跳開。

她皺眉看著窗外街角,剛才偶爾一瞥,好像有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那,等她去細看的時候,就已經開走了。

店員隨口說:“好奇怪啊,這附近又沒什麽活動,怎麽會交通管制?織織你之前接到通知了嗎?”

雲織手指緊了緊。

當然沒有,只是說不上為什麽,“交通管制”跟之前遊樂場裏的“極端天氣”,總有些莫名相似。

店員探頭過來,見雲織在往外看,注視著某個方向,了然地“噢”了一聲:“你也發現那輛車了吧,我在網上看到過,全球限量,巨貴,不知道懷城什麽權貴能買得起,在那停老半天了,剛走。”

雲織低下眼簾,沒什麽表情地坐回去。

她本來想追問具體是哪個牌子的車,想想又覺得很無聊可笑,她打算知道什麽?是不是秦硯北?

先不說太子爺哪有空來關注一只已經沒關系了的寵物,就算真的是他,恰好路過這裏,恰好從窗口看見她,再恰好有閑情逸致,找了理由給她解圍,跟她又有什麽直接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