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葉青堯有時候無聊,也會想假如有一天胥明宴回來,她會做什麽?

大抵還是會先擁抱他,好好問問他這些年都去了哪裏。

可現在站在他門外,葉青堯駐足沒有進,少有的心中空空茫茫,既不想擁抱,也不想多問他去過哪裏,過得怎麽樣。

“你在外面嗎?”

胥明宴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沒有多久,門開了。

他立在兩扇門之間,身姿俊拔,長衫玉立,薄薄眼鏡遮不住眼中溫情繾柔的笑意,很是溫和地握住葉青堯手,“怎麽不進來?”

葉青堯淡笑:“你想吃的酥紅豆我很久沒做,有些忘了。”

他並不生氣,也不會責怪。

他就像葉青堯的另一面,溫和,寬容,總願意原諒。

“忘了就忘了,是我不好,竟讓你去廚房為我做菜,以後我來。”他伸手想撫她頭發,葉青堯卻走進屋裏。

胥明宴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蜷縮指尖,失落一瞬,轉身時又面帶笑容。

葉青堯坐在圈椅裏意味深長笑著看他。

“怎麽了?”

葉青堯彎彎唇,搖頭,低眉端茶喝。

她只是在等,等胥明宴主動聊聊這些年去了哪裏,但看樣子他是不打算提的,葉青堯也就沒有再問,這是他們作為師兄妹的默契。

胥明宴坐到了她的身邊,葉青堯擱下茶:“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讓廚房的阿姨給你準備飯菜了,應該沒多久就會送來,師兄吃過後休息吧,有事叫我。”

葉青堯起來時,被胥明宴握住手臂。

他沒有擡頭,聲音低低:“我知道你怪我。”

葉青堯沉默,沒有答話。

胥明宴無奈笑:“對不起。”

只在道歉,但沒有說明離開緣由,葉青堯同樣聲色不顯,情緒不形,就這麽看著他。不尖銳,不淡漠,卻也沒有多少溫度。

胥明宴主動地放開了手,“我們……”

他看向葉青堯:“還能和從前一樣嗎?”

從前的他們無話不談,卻又謹守彼此最後的底線,絕不越雷池一步。

很親近,卻又不是那麽親近。

一開始見到他,他們在他的小屋裏談佛理,辯道法。她遇到的人裏終於有可以和她辯上一辯的了,葉青堯曾因此有過喜悅。

後來他入了道門,葉青堯發現他們興趣相投,都總是看書,閑來無事坐上一整天,品一盞茶聽風賞雨,平平無奇也會覺得愜意,所以將他引為知己。

朝夕相處時,他一首《相思》啟蒙了她,在他突然離開後,葉青堯才後知後覺明白他情意。

分開這幾年她的確傷懷,也曾固執地等過,再重逢,釋懷竟就在一瞬間。

說起來著實可笑,原來他也……

不過好在感情這件事,她向來看得淡。

“當然還和從前一樣,你我師兄妹,守望相助。”

胥明宴微愣,像在品味她的答案,後來笑著搖搖頭。

沒關系,來日方長。

他輕拍自己腿,抿笑和她對視:“師兄的腿好了,身體也好很多,以後不用擔心我,師兄會照顧你。”

葉青堯淺笑:“祝賀師兄。”

這樣選擇性,又具有忽略的回答,讓胥明宴再次愣神。

剛才在道門外,他對小辣椒說她長大了,其實這句話同樣也想對葉青堯說。

三年前的她雖然也很好,卻偶爾會困惑,偶爾需要玉奎和他的點撥,偶爾還會流露出幾分姑娘家的情緒。

現在的她完全不同了,灑脫脫地站在這裏,冷冷又清清,無畏坦蕩,仿佛已經化解世間所有的難題,仿佛沒有情,不會悲,不會喜。

她就像玉奎曾經說過的那樣,會成為他們觸碰不到,遙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

是他回來得太晚了嗎……

竟然錯過這麽多。

心裏頭,漫出幾絲悵然的酸楚,以及猝不及防的慌。

“青堯。”

“師兄。”葉青堯為他斟一杯茶,截斷他的話,“茶涼就不好喝了,好好休息。”

她這個人與她這顆心都極其冷漠,愛與不愛,歡喜與不歡喜,隨時可以說停就停,最大程度及時止損,只需要一個正當理由,而恰恰好,她已經找到。

周宿沒有去處不是假話,他不惜斷手也要脫離周家,就算現在回去,周霖馭也不可能原諒他。更何況開弓沒有回頭箭,周宿從一開始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也接受任何後果。

他傷得嚴重,不及時就醫的話,很可能又要長期住院。他讓小辣椒去找阿力幫忙,阿力夫妻倆趕來將他送到最近的醫院。

他的斷指終於上藥包紮,身上骨折的地方也被接好,在醫院觀察幾個小時,沒有太大的問題,又回到雲台山腳下的家。

進屋看到布滿灰塵的每個角落,他自嘲笑。

這算什麽家,家具是他自己當初學著做的,不是歪歪扭扭,就是醜不拉幾,鍋碗瓢盆都是地攤上買的便宜貨。因為一年沒有住人,現在到處都是蜘蛛網,蟑螂四處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