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陸起戎從沒想過事情會鬧到這樣的荒唐的地步。

在他將要靠近秦觀月的時候,顧珩不知從何處而來,將他推倒在地。

顧珩將秦觀月抱起,二人只留下一道遠去的背影,和滿地的鮮血。

他們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陸起戎似乎聽見秦觀月虛弱地喚了一聲珩郎。

那一刹,天地仿佛遁入了沉寂,周圍人的議論全然與他無關了。

年少不知事,如今他才知道後悔的滋味。能與秦觀月廝守的,本來應當是他才對,而他卻因為那些可笑又虛無的東西,竟把珍寶拱手讓人。

昭南比燕都在北,暑氣也來得晚些,眼下將近傍晚,溫熱的風習習吹來,反倒拂去了燥熱。

陸起戎被兩名暗衛押送到後宅內的一間屋子裏,雙眼覆上墨布,一片漆黑之中,他只能慢慢踱步摸索。

在跨入門檻時,他不慎被門檻絆倒,向前跌倒在地。而身後的兩名士卒只是漠然視之,沒有絲毫要攙扶的意思。

陸起戎的手上被鎖銬拴著,無法護著身體,他倒下時像枝挺翠的竹,重重地落下了下去。

沉重的痛感瞬間湧遍全身,最先觸碰地面的右臂尤其鈍痛。陸起戎蜷縮在地上,不禁發出幾聲悶哼。

門外的暗衛將目光投向桌後的顧珩,顧珩點了點頭,暗衛旋即大步走到陸起戎身邊,一把抓住他的右臂,粗暴地將那脫位的小臂硬生生安了回去。

暗衛彎腰解下陸起戎眼上蒙著的墨布,陸起戎乍見天光,不禁緊緊閉起了眼睛。適應了一會,他才能睜開眼。

顧珩坐在茶桌前,雪袍衣擺處還濺落了幾滴刺目的血。

那血跡實在紅得刺目,陸起戎心跳極快,狼狽地爬起來:“月娘她還好嗎?”

陸起戎話音剛落,便看見顧珩的臉上似覆了一層寒霜。

“看來邊關的苦,你是還沒吃夠,沒能讓你長半點教訓。”

顧珩眼底如古潭般深不見底,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他緊盯著陸起戎的臉,半晌,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打。”

暗衛抽出刀,以劍柄猛地向陸起戎後背一擊。

沉重的悶響聲如驚雷綻開在室內,陸起戎只覺眼前一黑,踉蹌著就要跌倒,好在及時扶住了身旁的一張桌子,才不至於跌坐在在地。

“你剛才,叫她什麽?”

陸起戎手指緊撐著桌面,緊咬後牙,誓不讓喉間的那口血吐出來。

陸起戎心裏似有團火在燒他死死盯著顧珩,臉色難看,最終咬牙切齒道:“貴妃娘娘。”

顧珩滿意於他的答復,卻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

“月娘如何,輪不到你來置喙。今日若不是遇見你,她也不會有此一劫。”

“顧相。”陸起戎在昭南的這些日子,多少也聽聞了京中的變動。

他輕笑了一聲,別有深意地望著顧珩:“不,如今應當是逃犯李氏。”

“今日之事實非我所願,如果月娘真有什麽,我願以死謝罪。”陸起戎一瘸一拐地向顧珩走近。

“但你說我是她的劫數,你又是什麽?你要是真的愛她,又怎會不顧她的意願,用權勢脅迫她留在你身邊。你對她何曾有過真情,你不過是在享受奪取她的快意罷了。”

陸起戎自知如今沒有與顧珩抗衡的資本,索性將所有的怨惱都發泄出來。

他知道顧珩最介意他與秦觀月的那段過往,於是刻意像從前那樣故意想要激怒顧珩,只要顧珩能因此憋悶惱怒,他便覺得無比快活。

然而顧珩靜靜看著他,眼神中似有憐憫。

“脅迫?”

“顧珩,你恐怕還不知道吧?當初夜宴上她行舞時戴的那枚耳墜,便是我贈她的。”

陸起戎越說越激動,眼底的仇恨幾乎要將顧珩吞噬。

“她待我早有情意,我亦想護她周全。我雖不知你當初用了什麽齷齪手段,但若不是你從中作梗,她又怎會離我而去?顧珩,你謊作清高君子,背地裏卻奪取君妻,強拆鴛鴦,實在是虛偽可憎。”

顧珩緩緩飲了一口茶,將茶盞放在桌上,輕笑了一聲。

“憑你也敢說護她周全。”

顧珩起身繞過茶台,走到陸起戎的身邊,目光刻意掃過他那只斷腿。

“你準備拿什麽護她周全?你甚至連自己的這條腿都護不住。”

陸起戎攥緊了拳頭,背脊僵直地站在原地,看向顧珩的眼神滿是殺氣。

這亦是他的隱痛,當初他與秦觀月相好時,是意氣風發的城陽王。而如今,他只是落魄如芥子,需要靠賣字畫求生的白衣。

他自欺欺人的以為,秦觀月會顧念他們之間往日的情誼。但顧珩殘忍地點破了事實,讓他狼狽地暴露在了光下。

顧珩低沉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眉心凝聚冷意:“你以為,你為什麽現在還能活著站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