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夢見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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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她認出自己, 謝枝山終於松開手:“這模樣怎麽?廠公拿我當賊防,我只能做一回賊了。”

說得大大方方,然而臉像一面繃緊的鼓皮,寫滿了別扭兩個字。

司瀅打量著他, 連氣都不敢喘。

梳隨雲髻, 穿半新不舊的窄袖布襖, 腰間拖著一條布裙,幾下裏都打著補子。那份不自在並著面頰上的三分羞意,活脫脫就是市井出來的俏西施。

再忍不得了, 司瀅嗤地一聲,笑得像雨打的芭蕉, 慢慢彎下腰去,額頭幾乎抵著席面。

然而她是笑乖了,西施卻生氣了, 挨涼榻斜簽著坐了個角, 牽著身上的衣裳在抖。

司瀅適可而止,揉了揉肚子, 爬過去摸他的衣服:“怎麽濕了?”

“淋雨淋的,果蔬販子連蓑衣都買不起,只能戴頂雨笠,”謝枝山嘆了口氣:“雨笠太窄,遮了腦袋遮不住肩。”

謝大人平時碰著泥腥都要換衣裳,這溻濕的天,穿了舊衣裳還被淋成這樣,真真受罪。

司瀅心生憐愛, 掏出帕子替他吸水, 嘴裏卻在替雨笠說話:“那還不是因為你肩寬才遮不住?”

他是男人, 肩不寬怎麽扛家?謝枝山悲傷地看她:“好容易見一面,我還穿得破破爛爛的,你可會嫌棄我?”

“不破,還有纏枝紋的,你看。”司瀅摸著領緣的紋路安慰他,然而一揚眼看到他頭頂的銀步搖,嘴角顫了兩顫,再度笑得不能自抑。

“謝嫂子……今個真俏!”

隨著這聲顫巍巍的調侃,謝枝山無名火起。

他伸手捏她的腮,舍不得用力,輕輕一下,很快又遊到別的地方,但也不解氣,於是撲過來,狠狠把她軋在身下:“不許笑了,本官冒險來此,不是為了讓你取笑的!”

司瀅捂住嘴,伸手絞起他腮旁的一綹碎發:“那謝大人來此,是為了什麽呢?”

他真的好俊,男兒裝扮時的清澈眉眼,換到女人扮相時,就是位烏眉雪膚的佳人。

這鮮眉亮眼,讓人腿都麻了。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幅奇景,司瀅覺得可太值當了,松開手便湊上去親他,從鼻尖親到下巴:“表兄……想你了。”

謝枝山垂眼看她,火氣慢慢消了下去,得意道:“本官料定你想我入魂,特來解你的相思之症。”

鬼的相思之症!司瀅啐他兩句,再問:“濕衣裳黏在身上不好過,要換麽?”

“算了,你的我穿不下,況且換起來也麻煩,就這樣罷。”說完,謝枝山搖了搖她:“這麽久沒見,可曾夢過我?”

太羞人了,司瀅咬著唇,點了點頭。

她腮上起了紅潮,這樣羞羞答答躺在身下,是另一種動人的吸引。

謝枝山看直了眼,很快脫力般矮了頭,把下巴掛在司瀅肩上,伸手摸摸她的發絲,又貼耳蹭了幾下,在司瀅癢得直躲的時候,他翻下來:“咱們坐著說說話罷。”

閨房之樂總有禁制,是不陌生的君子時刻,司瀅起身,把更多的位置讓給他。

謝枝山毫不客氣,仗著手長,還勾了她兩個迎枕過來。

說是坐,可他高高地臥著,姿態慵懶,那份富雅之態簡直就是養在深宅的高門貴女,只等丫鬟剝了葡萄喂到嘴邊。

房裏沒有葡萄,司瀅剝了枚花生,一想他吃不得這個,只好換了個李子喂過去。

他勉強咬了一口,立馬嫌棄地推開,說酸。

在榻上滾過一遭,他的女髻松脫了些,有散發掉到胸前,被他撿起來,隨意扔去肩膀後頭。

司瀅看著李子,納悶地嘗了一口:“哪裏酸了,不是正好麽?”

謝枝山托腮看著她:“你能不能講究些,我吃過的東西你也要動一口,就這麽不嫌棄我?”

司瀅揚著調門,老大不高興地噯了一聲,直接把李子塞他嘴裏,堵住這張利嘴。

李子其實不酸,只是謝枝山不愛吃,奈何姑奶奶實在太兇悍了,他生無可戀,只得硬嚼。

嚼完伸手一攬,讓司瀅枕在他肩頭,拿腔拿調地問:“都夢見我什麽了?”

司瀅含含糊糊:“夢見你扮女裝……”

還沒說完,腿上壓來一條腿,還蠻橫地勾住她的腳踝:“不許提這個,重新說!”

這跋扈勁,無非是難堪的遮掩罷了,司瀅竊笑不已,諂媚地在他下巴摸了一把:“夢見你事事都順,夢見你一路高升,夢見你鏟平所有阻礙……”

這還差不多,謝枝山點點頭,表示了滿意:“就不曾夢到我來娶你?”

司瀅想了想,反問他:“秋試是不是快到了?”

謝枝山唔了聲:“定在中秋節後,怎麽突然問這個?”

司瀅悄悄往外挪了些:“我哥哥說……讓我在落第舉子裏找個好看的,養起來。”說完她往下一滾,然而謝枝山手臂夠長,一把就將她撈到身上:“說什麽?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