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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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呼一聲, 簡直跟老鼠似的,司瀅往謝枝山身後身後躲去。

時川急忙上前查看,借著點月光定晴一看,好歹是松了口氣。

他彎腰撿起來:“郎君, 是半截子麻繩。”

謝枝山唔了一聲, 輕描淡寫地應了, 轉身去看司瀅。

見她還怵著,不由擡起一側眉峰,再看了看橫在自己腰間的那兩條賊手。

受了暗示, 司瀅嗖地把手收回。

再看被時川拎在手裏的麻繩,咬牙瞪了謝枝山一眼。

什麽意思, 給她下馬威麽?

她氣透了,伸手就在他肩上捶了一把,捶出沉悶又厚實的聲響來, 足以見得力氣有多大。

謝枝山倒沒什麽反應, 扯了扯被她抓皺的衣料,像是打鼻腔裏哼了一聲, 幾步拐進前頭的禪房。

方丈親自接待,豎掌便道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辛苦大人冒夜跑這一趟。”

謝枝山亦攏了掌道:“辛苦方丈,久侯多時。”

寒暄過後,進入正事。

案上一摞帳冊,按謝枝山的話,司瀅在燈油下翻看起來。

帳記得很清,一筆一筆的, 分門別類。記帳的人字也好, 不像有些人寫狂草, 比捉鬼的符還難認。

案頭旁邊,謝枝山與那位方丈正相談正歡。

不論公務,也不談雅事,而是討論佛法,談什麽十惡業與十善業。

一個修道的,跟佛門中人探討經文,司瀅在旁邊聽著,不知該說他博學還是虛偽。

不過最重要的,是謝枝山那把著了風的嗓子。

按他原來的聲音,本該是娓娓道來的,但眼下這費勁的程度,好比一個耄耋老翁在吃力地推著風箱,怎麽聽怎麽詼諧。

帳冊一本又一本,司瀅看得很快,但大夏夜的她頭上戴個帷帽,這禪房裏也沒個冰鑒,更沒有人打扇。

慢慢地,她額上起了一層細汗,鼻尖也發癢,不由伸手進去抹了把汗。

同時謝枝山起身,與那位方丈走到窗邊談論起這寺裏的景色,說話間,把槅扇推開。

夜風漏進來,涼意挑動罩紗,司瀅的心也漸漸靜了下來。

半個多時辰,帳本子全看完,剛好謝枝山也坐回來了。

他沒問什麽,倒是那位方丈笑呵呵道:“便是大理寺來查,也得兩位府吏一道查上半日,不知這位姑娘是何等要人,竟有此奇能?”

這話,實打實的誇張了。

大理寺有大理寺的章程,必定帶著筆墨與冊案,邊看邊記邊討論,哪像她這樣快眼過目?

很顯然,這位方丈是有意擡舉。

一個出家人,倒把些奉承話說得極其順溜,司瀅是頭回見。

謝枝山呢,則把這誇獎替司瀅全盤收下,亦贊許地看了司瀅一眼,再回答道:“不瞞方丈,這位是靖仁皇後的胞妹。”

靖仁皇後,便是剛去世的大行皇後。

方丈的笑僵了下,連忙合起掌來:“阿彌陀佛,原來是靖仁皇後胞妹,請恕貧僧眼拙,眼拙了……”

這句後,司瀅便眼睜睜看著謝枝山當她的面胡扯,直到出了那間禪房,老方丈還對她畢恭畢敬,就差沒趴下了。

路經大雄寶殿,謝枝山忽然停住,問司瀅:“姑娘不去拜一拜?”

被他唆使著,司瀅只得進去參拜一回。

老方丈極其殷勤,替她遞香引火不說,末了,還送一枚開過光的玉佩給她。

等離開寺廟回到馬車上,大概是方才在寺廟裏頭話說太多,謝枝山連灌兩杯水。

喝完水後,他遞來一本帳冊:“你看看這本,跟方才的有哪裏不同?”

曾青色封皮,與雲平寺裏那堆一模一樣。

記憶還新著,司瀅翻開頭一頁,大致想起是哪本。

她逐頁地看,慢慢有光移過來,是謝枝山在替她掌燈。

馬車走得不快,車廂內不怎麽晃蕩,司瀅快速翻完,指著其中的一處:“簽押人變了,雲平寺裏的,這裏寫著慧豐和尚,不是慧安。”

謝枝山點點頭,揪著喉嚨咳了兩聲:“假的,終歸是假的。仿得出字跡,仿得了每一筆花銷與進項,可錯漏總在細微處,比如一筆寫順手了,加上一時眼花,就能出這樣張冠李戴的錯。”

聽著並不意外,司瀅愣了下:“你早就知道?”

既然早知道,那還叫她來做什麽?

大概嗓子很不適,謝枝山皺著眉吞了道口水:“叫你來確認一遍,順便裝樣子,嚇嚇老和尚。”

司瀅替他倒了杯茶,推過去問:“那位方丈,有問題?”

“問題大了。勾連奸佞暗害國母,謀算龍嗣,亦誣害忠臣,哪一件都能誅他九族。”

“和尚也有九族麽?”剛說完,司瀅就縮了縮舌頭。

人有來處,和尚也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肯定有父母有親戚。

她訕訕地紅著臉:“當我沒說。”

謝枝山不僅沒取笑她,反而揣起袖來徐徐道:“他不僅有九族,還有妻有妾,有兒有女,有屋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