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哪個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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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謝母率人而來,明明在自家府邸,卻走出了洶洶的架勢。

旁邊的鐘管家雖參與了布謀,但仍有些猶疑:“老夫人,咱們這樣做,會否惹得郎君不悅?”

“他悅了,我這個當娘的去哪裏悅?”謝母很是不滿,沖口便指責兒子:“坐一趟牢沒點進益,跟女人共宿幾夜,到頭來還是個雛兒。”

鐘管家半佝著腰:“可郎君說,要認那位司姑娘當表妹……”

“什麽表妹?我不缺外甥女。再說了,做我謝家婦,不比當什麽表姑娘要來得好?”謝母不以為意,曼聲道:“那姑娘我瞧著還算稱心,她要能替我謝家生下長子,我自然不會委屈了她。”

話裏的堅持與矜傲,鐘管家自然聽出來了。

尊榮顯赫裏泡大的主,雖然不擺架子也愛說笑,可有趣的性子之外,也有其難相與的地方。例如任性,便是這位當家主母最明顯的一面。

她認定的事,九頭驢都難拽回來。

好比眼下,這位又慢央央地補充道:“那姑娘我們花了大錢去買,好不容易逮著一個能近我兒身的,倘使就這樣放棄,豈不可惜?最重要的是,我兒就算收個孤女在身邊,也好過跟教坊司那個白眼狼繼續糾纏!”

“那倒也是。”鐘管家賠著笑。

教坊司那位始終是主母的心病,一提起來就恨得牙癢癢。尤其是她作證將郎君送入死牢這事,簡直是忘恩負義的無恥行徑。

跟著往前走出幾步,跨過月門的時候,鐘管家提出最後的顧慮:“那,那萬一咱們進去,撞見……”

“要的就是撞見些什麽,晨早男人最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捉奸在床,由不得他不認!”

鏘鏘的一番話擲了出去,一行人也到了正房前。

壓著手讓所有人噤聲等著,謝母獨自上了步階。

她矮下身形,鬼鬼祟祟扒在門外正要貼耳偷聽之時,房門咻地開了條縫,從裏間被拉敞開來。

門檻後頭,站著衣冠齊整的謝枝山:“兒子給母親請安。”

“桂姨。”陸慈也晃了出來,甩著牙牌,笑聲朗朗。

“慈兒來了。”謝母與他打著招呼,一雙眼,卻直勾勾瞟向後頭的司瀅。

司瀅屈身朝謝母行了個禮,便眉眼低垂著,安靜地站在謝枝山身後。

氣氛有些詭異,陸慈挺身打了句哈哈:“不請自來,桂姨可莫要嫌我。”

“這是說得哪裏話,你這孩子平時忙得連個人影都不見,我巴不得你多來幾趟……”謝母接了他的話,寒暄幾句後,不動聲色地打探道:“慈兒可是剛到?早飯用過了麽?”

陸慈不傻,知道這是個套,不好鉆。

要遂老太太的意,他就說剛到,遞老太太一個話階,讓她提起小鴛鴦的事;反之他要遂了好友的意,說早於人姑娘之前就到了,那便側面證明這雙男女的清白。

不想摻和這對母子的鬥爭,陸慈敞開牙關裝傻:“才剛下值,正犯著困呢……那什麽,桂姨我先回府歇覺,改明兒再來給您老逗趣兒。”

說完腳底抹油,溜了。

僅剩謝府人眾,謝母眼睛一轉,朝司瀅招手:“阿瀅怎麽哭了,是不是山兒甩你臉了?來,到娘這裏來。”

自稱為娘,態度再明顯不過了。

謝枝山朝母親揖手:“兒子有話要與娘說,還請您入內一敘。”

謝母不理他,一徑喚司瀅:“阿瀅還不過來?娘早跟你說什麽來著,山兒有幾分臭脾氣,你是個乖的,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遲些娘收拾他,讓他給你賠不是。”

話雖親昵,可催促之意明顯,語氣也儼然加重了。司瀅聽出老太太動了氣,心頭哆嗦著,便也踟躕起來。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方才見這位老夫人言行奇異,便該暗自警醒的。

怪她是個路迷,一大清早在這府裏轉暈了,腦子似漿糊,才懵懵懂懂著了人的道。

正天人交戰時,謝母揚高了調門:“阿瀅,怎地還杵著?”

司瀅被這道聲音揪住,栗栗地蹭起步子,膝頭擡起來時,謝枝山側行一步,擋在她身前。

“攔她做什麽?你走開。”謝母一眼乜過去:“先前我不管你,眼下有了房裏人,你那臭脾氣也該收一收了。女人得哄,別動不動學你爹當矯情胚子,假模假式的。”

“母親不用自說自話,”謝枝山平著聲音:“兒子早便說過要認她作表妹,大早上布局設套,難為母親做這無用之功。”

這便是開誠布公,要母子鬥法了。

謝母眼刀子甩過去,不陰不陽地問:“什麽表妹,姑表還是姨表?要是姑表,你準備把她塞給你哪個姑姑?還是給我弄個莫虛有的姊妹出來?那可得請太後懿旨才行。”

“我已修書,讓大姑母收她作幹女兒。母親知道的,大姑母從來不會拒絕兒子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