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倩妃

唐榆見狀心領神會, 便不急於擺明念珺的身份,只又向蓮貴嬪道了聲:“娘娘恕罪。”

蓮貴嬪身邊的兩名宦官得了吩咐本已上前欲帶念珺走, 卻不料他會把念珺抱起來, 一時面面相覷。

念珺皺皺眉,小手抓抓他的衣領:“找娘!”

“好。”唐榆頷首,轉身就要離開。蓮貴嬪只覺荒唐, 出言厲喝:“站住!”

.

徐思婉走出涼亭,復行數步,到了湖邊。

眼下雖已入秋,然草木尚未凋敝。湖邊景致也多, 重重遮蔽之下就看不到蓮貴嬪那邊的爭執了。

她自知唐榆和張慶會將念珺護好, 但眼下真瞧不見了,心裏倒有些擔心, 沉吟片刻, 還是說:“再差兩個人過去,暗中盯著些。”

花晨頷首, 回身無聲地打了個手勢,月夕與小林子便也尋了出去。

過不多時,那邊的爭執似乎更響亮了些。

斥罵聲、爭辯聲、小孩子的哭聲一並穿過簌簌風聲,雖隔得遠聽不大真切, 卻也能辨出幾分。徐思婉充耳不聞, 自顧在湖邊做出出神的模樣, 又過一會兒,余光睃見王敬忠引著路過來,一抹玄色緊隨其後。

她仍舊怔著, 齊軒低笑, 繞到她身後捂住她的眼睛。

“啊!”徐思婉作勢一叫, 猛地回身,定睛看了兩眼才穩住氣,局促地施禮,“陛下。”

“這兩日還好?”他的手指撫過她的鼻尖,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好似怎麽也看不夠。

那日他急於安排好一切,未免夜長夢多,當晚就命人將她送來了行宮。可後來心弦松下來他就後悔了——他甚至沒能好好看看她。

他等了那麽久,三年多朝思暮想之後終於又見到了她,卻都沒能好好看她的模樣。於是現下,他目不轉睛地欣賞了起來,她好似與他記憶中沒有什麽分別,又似乎多了幾許他說不清的韻味,讓她更好看了。

皇帝輕輕咳了聲,不由自主地伸手將她攬住。

徐思婉含起羞赧地笑意,一寸寸靠近他懷裏。

這樣的相處已三載未有,她嗅到他衣衫上熟悉的氣息,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安然。

人,到底是會更喜歡自己熟悉的地方的。哪怕是戰場,也是故地更讓人安心。

她便任由這份安寧持續了片刻,繼而忽地身形一動:“念念?”

就像是剛聽到什麽響動,她微微蹙眉,又側耳細聽。

他與她同樣屏息一聽,便回首尋去:“像是哭了。”

隔著草木遮蔽,他們都看不到念珺的身形,只得順著哭聲一路尋過去。

步入那涼亭時,不遠處的爭執就已映入眼簾,徐思婉不知唐榆具體說了什麽,只看對方那邊從蓮貴嬪到身邊的幾個宮人都氣得面色發白。

她忍著笑,做出憂心的模樣,柔荑緊緊一攥皇帝的衣袖,腳下走得更急了。

行至不遠處,她聽到唐榆急喝:“她才三歲,懂什麽規矩!貴嬪娘娘得饒人處且饒人!”

在他身邊,張慶死死攔著要上前來搶人的宦官,念珺縮在唐榆懷裏已哭得泣不成聲,因一只胳膊已被一宦官抓住,小小的身子拼力掙紮。

“念念!”徐思婉揚音一喚,那邊驟然安靜,眾人定睛看見聖駕,猝然跪倒一片。

念珺看見她,一下就顧不得唐榆了,正好從唐榆懷裏掙出,哭喊著跑向她:“娘!”

皇帝上前兩步,大馬金刀地擋了她的路:“念念?”

“哇——”念念哭得更兇了,不管不顧地就要從他身側繞過去。他見狀心生不忍,不敢再逗她,忙側身放她走。

念珺一頭撲進徐思婉懷裏,徐思婉忙蹲身將她緊緊摟住,柔聲哄道:“不哭不哭,念念怎麽了,來告訴娘。”

念珺根本不知剛才是怎麽了,只覺突然就吵了起來,眼下被母親問,她也只得哭著說:“念念怕!”

“不怕。”徐思婉輕撫著她的後背,並不看蓮貴嬪,只擡眸望向皇帝。

數步之外,蓮貴嬪心生惶恐。

宮裏的妃嬪與孩子她自問都識得,是以認定這小丫頭是宮女。後來又聽她將面前的宦官喚作叔叔,心下更篤然幾分,這才拿準了主意要立規矩。

入宮三年,她歷過的事情也不少了。得寵、失寵、復寵渡過幾番,就嘗盡了人間冷暖。

這份冷暖讓蓮貴嬪認準了,在後宮裏只憑聖寵是不足以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的。要想不受欺負,還得自己立住。

所以,她端足了主位宮嬪的架子。

可眼下看來,這架子她端錯了。不論眼前的女子和那小姑娘究竟是什麽身份,看皇帝這般的態度,總歸不對勁。

……許是哪個王府的小翁主或者小郡主?

蓮貴嬪盤算著,勉力平復心神,暗想若真是那樣的身份,她就告個罪,再將錯處推出去。

不論是翁主還是郡主,喚一個宦官做叔叔,總也是不對的,丟了宗室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