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嬪(第2/4頁)

她這般說著,知道他必定在聽。他聽下去,自會想到那些念頭是從何而起的,心下就有了逃避錯誤的理由,也大可將這錯處推給旁人。

太後的目光亦往殿門處掃了一眼,雖隔著屏風看不見他的身影,卻也知他就在殿外。

她心下掂量了一番輕重,睇著徐思婉,意有所指道:“哀家知你心疼陛下。可哀家也要說你一句——這樣大的事,你早先竟沒同陛下提過麽?陛下但凡早些知道,也不會鬧得這樣大。哀家原當你是陛下跟前的知心人,這事你可實在是不應當的。”

徐思婉一聽,就知他對她也生了惱。

他果然很會將錯處推給別人。

她望著太後,眼中生出感激,哭聲中的委屈也更重了幾許:“陛下近來政務繁忙,又為臣妾的孩子難過,已是心力交瘁。那幾場夢不過子虛烏有,臣妾自己都不知虛實,便不想再讓陛下煩心。更何況……”她低下頭,抽噎了兩聲,“臣妾一早便與宮中的諸位姐妹都提過了,可就連皇後娘娘都說,先前並無人失過孩子。臣妾哪裏、哪裏會輕易往喪期的事上想……後來再被托夢說卒日被偷換,臣妾也是不信的,稟奏皇後娘娘也不過是給自己求個心安,誰知事事擔憂著陛下,竟反倒害了陛下……”

她越說,語中的那份悔恨越重。語畢稍頓了頓,又決絕道:“太後娘娘,便準臣妾在諸位大人面前為陛下爭辯兩句吧!待這事之後……待這事之後臣妾便也無顏見陛下了,日後就都在太後娘娘面前盡孝便好……”

“說什麽傻話。”太後搖頭,“哀家適才說了,這事已非你一己之力能夠扭轉。現下哀家還要告訴你,你縱有不妥的地方,也大可不必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陛下和玉妃都比你的錯處要大得多了。”

徐思婉一急:“可是……”

太後口吻生硬:“若來此一趟只是為了與哀家說這些,你便回去吧,哀家適才剛見了陛下,一會兒還要見一見玉妃。這事瞧著出在眼下,實則症結是在當年,那時你可還沒進宮呢。他們兩個始作俑者不將罪責擔起來,輪不到你來替他們愧疚!”

這話說得怒意分明,大約半是在與她說道理,半也是說給皇帝聽的。

她想太後約是真的有些惱,自己的兒子捅了這麽大的簍子,引得全天下口誅筆伐,沒有哪個當母親的能不生氣。

只不過,太後就算再生氣,也總歸偏心。這些話裏即便聽似指摘皇帝的更多,她也知太後心裏更怨誰。

她正需要太後的那一份怨,只消那份怨氣夠重,這事的結果就會遂她的願。

徐思婉又抽噎幾聲,終因拗不過太後,不得不告了退。待她退出寢殿,外殿中已不見皇帝的身影,宮人們亦未多說什麽。她就對適才的一切也佯作不知,在花晨的輕聲寬慰下出了門,回漪蘭閣去。

寢殿之中,太後目送徐思婉出去,疲憊地一聲長嘆。

崔嬤嬤示意小宮女上前換了茶,自顧也上前了兩步,輕聲道:“奴婢沒瞧明白,太後娘娘究竟是如何看倩嬪的?”

“她比玉妃強。”太後抿了口茶,口吻不鹹不淡,“哀家原道玉妃是個懂事的,誰知竟也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來,與瑩貴嬪一路貨色。偏生皇帝心疼這兩個心疼得緊,若不然依哀家的意思,一人一杯鴆酒灌下去,倒給後宮換個清靜。”

“但這回的事,可是倩嬪給捅出去的。”崔嬤嬤小心道,“太後娘娘難道真信她的托夢之言?”

太後失笑:“哀家若信那些,這大半輩子都算是白活了。後宮那些鬼話,也就騙騙男人,如何騙得了女人?”

崔嬤嬤又道:“那太後娘娘就不怪她辱了陛下的名聲?”

“若他管得住自己,誰能拿這事辱他的名聲?”太後反問,說著又是一喟,“況且,倩嬪總也不會是沖著他去的。哀家瞧著,這事更像是倩嬪先聽說了些風聲,說陛下為了玉妃的孩子授意他們換了卒日,但又不敢與陛下硬頂,只得出此下策。所以……罷了,這也怪不得她,年紀輕輕又失了孩子,誰能忍得下這口氣呢。”

崔嬤嬤這般一聽,覺得也有道理。宮裏的女人能爭的事情就那麽多,聖寵、位份、孩子,再沒有旁的了。

其中,孩子更被許多人視作一生的盼頭,一旦失子就愈發痛不欲生,這樣的情形下,當然更受不得旁人在自己孩子的法會上做手腳。

崔嬤嬤便不再多說徐思婉什麽,只問太後:“現下群情激奮,太後娘娘打算怎麽辦?”

“得有個人出來平一平天下讀書人的火氣。”太後淡然道,“若倩嬪真能撐得住事,倒也是個好主意。可她位份低,資歷也淺,說話注定不作數。這罪名便讓玉妃背著吧,也不算冤枉了她。喪期蠱惑君心的時候她就該知道,巨頭三尺有神明,如今事發,焉知不是因先帝在天之靈借了倩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