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觀察室內, 榮勇坐在這裏旁聽針對祁臧的審訊。

審訊室的燈火格外明亮,把祁臧的臉色幾乎照出一片慘白。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說話。文鈺怡也沉默了下來,大概是在給祁臧時間調整情緒。

許久後, 祁臧重新坐下來, 他十指交疊放在身前的小桌板上,臉色逐漸恢復如常。那些蒼白與仿徨已經離他遠去,堅毅鋒利的五官沒有一絲表情, 看起來冷硬如鐵。

見狀, 文鈺怡開口問他:“你想通了?”

“我只想問一個問題。”祁臧道。

文鈺怡擡起眉毛。“什麽問題?”

祁臧道:“你說,許辭殺張局的動機, 是為了替隊友復仇。可你又說,他從來都是四色花的人。

“我想問你, 既然他是所謂的黑警, 是臥底, 他為什麽會因為隊友的死而恨上張局,為什麽又會因為感覺到被背叛, 而‘誤入歧途’,讓自己成了殺人狂?”

聽到這話,文鈺怡立刻皺了眉。沉思了一會兒, 她開口道:“倒也不難理解。臥底不容易當, 恰恰就在於, 大家都是人, 人有心、有情感, 所以容易搖擺。

“許辭一開始確實是四色花的人, 在那麽小的年紀, 就被四色花選中、並送到劉副廳身邊, 繼而被培養成警察。但在成長過程中, 他有可能被劉副廳、被身邊的朋友舒延、被公安大學的氛圍感染了,所以他的內心背叛了四色花,而選擇站在警察這邊。

“他去緬甸那次,也是真的想對付四色花。可惜他被背叛了。之後四色花找到他,重新對他洗腦,讓他有了回歸的心,也是可能的。又或者,他沒有真正回歸四色花,他做出現在這些事情,就是為了替當初那些隊友報仇而已。

“他的心依然不堅定。許辭從黑轉到白,可沒有在白這條道上走到底。他沒有選擇相信警察,回到我們這邊,而是選擇幹回老本行,用四色花的方式,用以暴制暴的,懲治了他認為的仇人。”

祁臧問道:“如果這麽說,八年前的情報,就不是許辭泄露的?”

文鈺怡:“可能確實不是他。專案組還在調查。”

祁臧再問:“那麽,照你的推測,市局或者省廳,一定還藏著一個臥底,沒有被揪出來?”

文鈺怡面露難色,旋即呼出一口氣。“按我剛才的推測,確實有這樣的可能。我們會進一步調查。不過……

“我說的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關於許辭殺張雲富的動機,我可能只是猜得不對。畢竟我們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殺李詩蕊等三人。我們會繼續調查。現在的關鍵問題在於,案發現場的所有證據,都指向許辭。”

片刻後,祁臧果斷道:“既然查不到我參與犯罪的證據,我申請繼續調查此案。我可以立下軍令狀。一個月內,我查不清楚這個案子,這輩子就不幹警察了。

“沒有人比我了解許辭。如果想抓到他,你們需要我。我想,這也是你今天來這裏跟我費這麽多口舌的真正目的——說服我,他就是兇手,然後讓我出面,想辦法緝拿他。”

文鈺怡皺眉:“你最好已經被我說服,最好不要再被他迷惑。”

“我沒有那麽容易被說服。比如他住的這個金河小區,我要親自去看。另外,張局死亡現場,我要進行復勘。你可以派人全程監督我。免得我動任何手腳。最後,井望雲、許辭、還有葉苓等人的DNA,我要找人重新匹配一次。”祁臧道。

“復勘、去金河小區、測DNA,這些都沒問題。反正所有的證據我們已經搜集完畢。至於讓你復職的事情……”

文鈺怡道,“我需要請示領導。你等我消息吧。”

兩日後。

祁臧去到了金河小區10號樓7層的702號房。

這間公寓不大,跟他住的那間單身公寓差不多。

這裏已經被貼了封條,穿過封條推門而入的時候,祁臧步履明顯慢了下來,行動上幾乎有些遲疑。

大概是因為,他認為走進這間門,就仿佛走進了許辭重重封閉的內心,得以窺探他隱藏多年的秘密。

文鈺怡也來了,一邊和他走進來,一邊道:“這裏很多地方都裝了弱電裝置,應該是他為了訓練左手而設置的。我們已經關了電閘。如果需要重新開啟,碰東西前記得戴好手套。”

“嗯。”祁臧吐出一個極為沙啞低沉的字節,走進這裏的步子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沉重。

入門是玄關,鞋櫃上放著一束幹花,這會兒上面已經布滿了灰塵。

鞋櫃裏的鞋子擺放整齊,是許辭的尺碼,也是他喜歡的牌子。不過其中還摻雜著幾雙看上去不屬於他的運動鞋、拖鞋。大概是平安穿的。

玄關往前是半開放式廚房和餐廳。廚房架子上琳瑯滿目地放了很多瓶瓶罐罐,是許辭喜歡的風格。油瓶和醬油瓶子還剩一半。他之前應該時常在這裏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