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長春院,燈火融融,忽明忽暗的燭火映照在明儀平靜的面龐之上。

她擡眼看著謝紓,又說了一遍:“我們分房吧。”

謝紓久未答話,目光落在明儀微紅的眼眶上。

屋裏靜得出奇,只聞得燭火噼啪輕響。

過了許久,謝紓神色如常,擡手解開衣扣,如往常一般褪下外衫,換上寢衣,走到榻前,嗅見明儀衣袖上殘留的淡淡酒味,道:“你喝酒了,有什麽事等你清醒了再說。”

明儀語調沉了下來:“我很清醒,謝紓。”

清醒了幾日,心裏難過的憤慨的不甘的種種情緒早已都歸於平靜。

察覺到自他進門起明儀對他的稱呼已從“夫君”變成了他的名諱,謝紓眼眸微斂。

“還是為了那樁事?”連著數日未眠,謝紓擡手輕摁眉心,“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並不是你所謂的什麽要讓所有人都看你笑話。”

“裴景先能提早留任京城,是因為吏部考績裴景先在任上尚算勤勉,符合留任的條件。且如今朝堂形式不同以往,裴氏乃京中大族,吏部欲借此事賣裴氏一個人情。”

“四品及以下的官員考評留任,皆是由吏部定奪,朝堂事多冗雜,我的時間有限,並不能事無巨細照顧到每一件事上。各司有其職,在留任名簿呈上之前,我從未插手過此事。”

“你是想告訴我,這一切都與你無關?是意外,是巧合,是不得已?”明儀的眼眶湧上濕意,“可是謝紓……”

她聲音微顫,對謝紓道:“滿朝皆知,吏部林義平,他是你的心腹。”

“他追隨你多年,若你有一點把我放在眼裏,透露過一點在乎我的樣子,他還會毫無顧忌擅作主張嗎?”

謝紓沉下臉。

明儀擡起頭:“你有苦衷,我不是不能諒解,但我是你的妻子,不該是最後才知道這件事的人。”

如若他早些告訴她,她也不至於會如此難堪。歸根結底,她心裏在乎的,在他眼裏此事不過是一件沒法事無巨細照顧的小事。

謝紓默了默:“適才我已讓吏部重新處理此事,不會對裴氏破例,不久便會有你要的結果。”

“明儀,此事到此為止。”他伸手握住明儀的手腕,聲音有些發悶,“先睡吧。”

明儀沉著眼朝他咧了咧嘴,冷笑了一聲。

又是這樣。冷卻,粉飾,若無其事。

謝紓垂下眼簾,涼聲道:“明儀,你可以朝我發泄你的不滿,但不該輕易把和離、改嫁、分房這樣的話常掛嘴邊。”

“你該明白,你我的婚事是新舊朝之間的紐帶,不是你隨便任性說句話就輕易能斷的。”

“我明白,明白身為長公主的責任和重擔。”明儀的聲音重新恢復平靜,“正因如此,眼下才只是分房。”

謝紓眉心緊擰:什麽叫只是分房?

“當初你不願和離,為的是不想新舊朝爭端愈演愈烈。”明儀道,“當初此事因姜菱而起,如今她與程之衍修成正果。平寧侯府與英國公府,一個是當朝新貴,一個是舊朝重臣,比之從前的平寧侯府和令國公府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得起一句強強聯合。”

“至於你我。”明儀道,“誰都知道你是被迫迎娶,你我本就在所有人眼中都不合,就算和離也沒什麽奇怪的。”

“我知你一向以朝局為重。”明儀看著他,“為免多生枝節,你我暫且先分房,待來年開春,姜菱與程之衍完婚後,你我便和離。自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至於父皇的舊部,我會好好解釋安撫,你亦不必憂心此事。”

謝紓握緊了明儀的手腕,緊盯著她忽笑了聲,那笑裏似蘊著洶湧的情緒,慍怒、不解、驚愕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你想得可真周到。”他沉聲。

如此這般面面俱到,鐵了心要和他分開。

明儀掰開他緊握著自己手腕的大手,道:“謝紓,你說得對,我們不合適。”

“好聚好散。”

說著她拾起榻上的軟枕,丟給謝紓:“從今夜開始分房,本宮累了,你去睡別處。”

謝紓靜靜站在原處,一動未動,良久開口:“我不會去。”

明儀:“……”你可真有骨氣。

話都說成這樣了,還能賴在這不走。從前她怎不知謝紓臉皮如此之厚。

“可以。”明儀沒同他多話,收拾起自己的衣裳和錦被,“你不去,我去。”

明儀抱起衣裳錦被,繞開擋在身前的謝紓,朝房門走去。

可還沒等她走出房門,謝紓從身後攔住了她,掌心微一用力,將她面對面扯進懷裏。

明儀手上的衣裳和錦被掉了一地,唇被他低頭捉住,毫無理智章法,用力地吻,宣示著他在占有,還有他不願放手。

他的氣息順著唇侵入明儀,明儀擡腳踢向他,他極輕悶哼了一聲,摟緊她似將她融在懷裏,更用力地吻。她的每一寸呼吸他都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