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宮,禦馬場。

回紇小可汗望著遠處的箭靶發怔,久久無法回神。箭靶上,他的箭全被謝紓的箭給頂了。

就在剛剛,他同謝紓比騎射,輸了。

輸得很徹底,也很快。可以說整個過程沒到一炷香的時間。

阿曼回想起三年前,他也同謝紓比過一次騎射。

那一次,他明明就跟謝紓不相伯仲,短短三年謝紓的騎射之術怎可能精進至此?除非三年前那場騎射是謝紓故意讓他的。

阿曼問謝紓為什麽?

謝紓只淡淡回他道:“我大周乃禮儀之邦,有客自遠方來,自不好讓客人輸得太難看。”

阿曼:“……”有這麽羞辱人的嗎?

“那何以今日你怎麽不守禮了?”阿曼郁悶,裝都裝了,他怎麽就不能一裝到底?非要今日來打他的臉。

當時只聽謝紓道:“今日沒空。”沒空應付無聊的人。

謝紓話畢,取了比賽的彩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獨留阿曼在原地罵了他一遍又一遍。

鴻臚寺楊少卿這幾日和阿曼混得很熟,幾乎稱兄道弟,此刻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阿曼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曼一時無言,過了好一會兒,忽問了句:“謝謹臣,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楊少卿也猜不太透,只是道:“一個認真起來很可怕的人。”

宜園,長春院。

謝紓抱著明儀進了屋,將她輕放在臥榻上。而後他朝雲鶯吩咐道:“去把梅娘喚來。”

雲鶯愣了愣,這大半夜的,把梅娘喚來的意思是?

“今夜備水。”謝紓告訴她。

雲鶯紅了臉,擡眼朝臥榻上的明儀望了眼:“可殿下似乎還在生您的氣,且又醉得厲害……”

“放心,本王從來不強人所難。”謝紓丟下這句話,便關了門。

“砰”一聲,房門在明儀眼前關緊。

外邊的一切都與她和謝紓隔絕。

明儀看著謝紓向自己走來的身影,一點一點地往後退卻,直到被逼到床角退無可退。

“本宮說的是和離,不是圓房!你、你聽明白了嗎?”

謝紓坐到床沿上,看著她泛潮的眼睛,應道:“臣明白。”

但,和離是不可能的。

他靜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微微側身朝她靠近。

屋裏點了一盞小油燈,昏黃燈火照得謝紓的側臉忽明忽暗,瞧不清他神色。

明儀緊繃著身子,一臉戒備地盯著他。

謝紓看出她的戒備,也不急著行動,他面對著明儀,擡指輕輕揩去她眼睫邊上的水霧,耐心問她:“身上可有不適?”

關切的話語讓人放松警惕。

明儀喝多了桃花釀,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都難受得緊,可對於素來喜潔挑剔精致的她而言,最令她難忍的,卻是渾身上下散不去的酒味。

她本能地吐出一個字:“臭。”

謝紓了然一笑:“可要沐浴?”

明儀神志迷蒙,下意識點頭。

卻聽謝紓道:“我帶你去。”

明儀半垂著眼迷迷糊糊,卻也覺察出這句話的不對勁,道:“你帶我去?”

“殿下醉了,多有不便。”謝紓沉著眼,“臣幫你。”

幫她?怎麽幫?

明儀搖搖頭:“我要雲鶯。”

謝紓抱起她,低沉著嗓對她道:“雲鶯去忙了。”

明儀醉醺醺的,思緒如一灘爛泥,總覺得有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很快,她被謝紓橫抱著去了凈室。

凈室內水汽氤氳,裊裊熱氣縈繞在二人身側,謝紓把明儀抱到浴池邊上放下。

他不急著解她衣扣,先擡手幫她去卸頭上沉重的釵鬟,動作細致輕緩,放下她烏黑柔軟的長發。指尖輕捏她的耳垂,取下掛在上面的紫玉耳墜,食指抹去她殘留在唇角的嫣紅口脂。

而後才將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

今日她的穿著比尋常更繁復、精致,還刻意挑選了他說好看的藕荷色,從頭到腳都是用心的痕跡。

謝紓落在她衣扣上的手頓了頓,沉默許久,開口道:“臣沒有忘記和殿下的約定。”

明儀眼睫顫了顫,靜默不語,好似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今早江南道出了急務,是我事先未料到的。此事非同小可,需費時謹慎處理,故而耽誤了時辰。”謝紓在她跟前,前所未有地放下姿態,坦誠道。

這句話仿佛像在告訴她,他是人,沒有辦法做到對所有一切都料事如神,也會有疏漏之時。

他了解明儀,她的確是個驕矜又難伺候的女子,但任性有度,絕非不講道理之人,她是個公主,很明白身為宗室女,國永遠排在家前面。

明儀醉眼朦朧:“那為何你議完事不立刻來尋我?”

謝紓回答她:“來見你之前,我需先去取一樣東西。”

明儀愣愣的,問:“是何物?”

謝紓只道:“待會兒你便知道了,你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