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3頁)

“前世有一人愛我。”丹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十分平和,“他愛我如生命。”

“但我那時候同你一樣,在一個圈子裏有些小名聲,”他像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聲音溫柔,“而他是圈內很權威的前輩,身份比我高許多。他高大英俊,博學幽默,是很多人的理想對象,而他選擇追求我。”

他繼續說:“我私底下也答應了。但我不希望有人認為我利用私人關系方便前途,所以我欺騙他。”

“你騙他什麽?”雲集不由出聲問道。

“我一開始是希望他配合我隱瞞,在所有的場合都聲稱我們是同事關系。”丹增看著他,“現在可能看不出來了,但我那時候是個工作狂,時常加班到半夜。”

“然後有一天晚上,我在實驗室裏繼續工作,他過來接我。”丹增稍微閉了一下眼,“他喝了點酒,過來吻我。然後在辦公室裏,他忍不住了。”

聽到這裏,雲集還是沒聽出來太多欺騙。

“然後有位來取材料的同事進來了,隔著百葉窗看見了我們。”丹增繼續說:“那時候我的事業正在上升期,我的工作拿到了頂流期刊的返修通知,也就是說我很有可能可以憑借那篇文章在短時間內拿到很多同期學者夢寐以求的職稱。”

他低下頭,“而他是那篇文章的通訊。”

雲集不太懂學術圈的事,但他知道一般通訊作者相當於一篇論文的老板,而第一作者被認為是貢獻工作以及獲利最多的人。

如果這兩者之間有裙帶關系,很容易遭人非議,並且在各種後續項目申請中成為被攻擊的靶點。

“當然有很多科研工作者是夫妻档或者夫夫档。”丹增笑了笑,“但我當時太好強了。我想我花費三年心血獨立完成的工作,憑什麽讓人誤會是靠爬.床得來的呢?”

“所以我出離憤怒,把一切錯誤歸咎於他。我非常果斷地和他提出分手,他也同意了。”

雲集望著他,聽他繼續說:“其實他做了很多事情挽回,但是我那時候很年輕,對於事情的看法非常的直白片面。我為了擺脫他,甚至跟人商量好了演一出結婚的戲碼。”

“就是那種合同婚姻,只簽了三個月。”丹增的眼睛有點紅,但是他沒停,“然後在我婚禮那天,他做了非常不好的選擇。”

他低下頭,聲音很慢,“後來我想想,他應該是再也不想見到我,才選擇了這麽極端的方式。”

辦公室裏短暫地安靜了下來。

雲集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應不應該安慰他。

首先在他心目中丹增是個離地三尺的人,根本不該有這些俗世纏身。

其次雲集並不太擅長傾聽別人的心事。

丹增笑了笑,又恢復了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然後我也像你這樣忙碌了一段時間,以工作時間被送急救告終,這也就是我今天為什麽來找你。”

雲集不明白為什麽大家七拐八繞最後都會落在擔心他狀態上面,不由笑了,“我過得挺好的,真的,不用擔心我。”

“我從來沒說你過得不好。”丹增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也是從一條同樣不容易的路上走過來的,我也知道人用自己去填補心裏的空洞是什麽樣子的。我自己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那個洞裏爬出來,所以我不希望眼看著你在其中掙紮。”

雲集剛想說自己並不苦於“情”字,丹增就打斷了他,“上次你來山上,我點破你有很重的心事,你也否認,此時我說你心有空缺,你也否認。其實你要說服的並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本心。”

“雲集,我並不是來揭你瘡疤的,任何你自己的私事我都無權過問,因為貧僧只是一個說經的和尚,指點不了世俗之事。”丹增轉著銀手持,少了幾分正經,“只是你我既然有緣,我就來你身上實踐一下我在經文中學習的理論,你介意嗎?”

聽他這麽說,雲集反而放松下來,淡淡一笑,“也或許你是對的。”

“佛語有雲求不得苦。”丹增望著他,“其實有時苦得不僅是求不得,也是不知所求。我曾經也迷失方向,以為充實時間就能換取內心的平靜。但其實‘欲壑難填’一詞不止是說貪念,也說茫然。”

“有時候人一次放下太多,反而會迷失自己的方向。”

“大師,我沒什麽放下放不下的。”雲集笑著搖搖頭,重新整理桌子上的材料,“您就當在下愚昧,參不透吧。”

丹增看了他一會兒,笑了,“你不是愚昧,你是慧極,我只望你勿傷自己。”

說著,他把手中的銀手持脫下來,擺在了雲集剛碼好的合同上。

雲集出於禮貌把那串看起來不大幹凈的大銀珠子拿起來,剛要道一聲謝,他的電話響起來。

雲舒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