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顧春和暗暗辨認對方的神色, 杜倩奴看起來的確不知情的樣子。

於是她慢慢將那日遇到北遼王子的經過說了,末了道:“他出來京城,哪裏知道這院子住的是誰, 若說沒人指點,我是不信的。”

杜倩奴的臉慢慢漲紅了, 仍是相信自己的夫君,“他和你無冤無仇,更是連你的面都沒見過, 這事肯定和他沒關系。”

“說出來你別惱,他父親宋相國恨著王爺呢, 說句欲除之而後快也不為過,必然想盡辦法坑害王爺。”顧春和忍不住反問一句, “你天天和他在一起,從沒聽他念叨過宋家的事?”

杜倩奴是真不清楚!

與宋孝純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不是撫琴品茗,聽戲唱曲,就是遊園逛廟會,吃酒耍樂,兩人你情我濃, 談的都是風花雪月的樂事, 很少觸及宋家的話題。

即便現在手裏沒錢,兩人只能悶在家裏說說話,宋孝純還是不願多說家裏的情況。

亦或許是他在無意識地躲避現實。

自己連宋家有幾口人都不知道, 更不要提朝堂上的紛爭了!杜倩奴嘆了聲, 沒由來一陣氣悶。

此時她才發現, 自己對宋孝純掏心掏肺, 毫無保留, 他卻什麽都不和自己說。

“他就是個富貴公子哥,從不操心正經事。”杜倩奴勉強笑笑,“可能他無意中漏了口風,讓人利用了。”

顧春和見她一心維護宋孝純,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自己只是懷疑,並沒有實證。

她不免生出幾分悵惘,杜姨是父母舊時的朋友,她是一心想與其交好,沒想到杜姨的相公竟是宋家公子。

杜姨肯定不會害她的,可誰知道宋家會不會利用杜姨?若是因此讓謝景明陷入困境,她會內疚死的!

立場不同,她和杜姨注定會漸離漸遠。

一時都有些無話,顧春和便起身告辭了。

杜倩奴心裏郁郁的,枯坐半晌,忽聽院門響動,原來是宋孝純回來了。她忙起身去迎,不料長時間未動,半邊身子都凍麻了,剛一起身,就覺腳如針紮,撲通一聲,又跌坐回椅中。

宋孝純雙手揣在袖子裏,縮著脖子哆哆嗦嗦進門,見水也是冷的,炕也是冷的,一口熱乎東西都沒有,頓時就老大不樂意。

再看杜倩奴,只呆呆愣愣坐著,見了自己也不起身,也不言語,心裏的火更大了。

“你沒做飯?”他一屁股坐在炕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出去跑了一天,我都凍透了,回家連口熱水都沒有。”

杜倩奴忍痛站起來,一邊生火燒爐子,一邊問他:“你有沒有和家裏提過顧娘子?”

“老爺子都不讓我進家門,我提誰提?”宋孝純沒好氣說,轉念一想,好不樣兒的怎麽說起這茬?瞥眼看到炕頭上幾樣表禮,“今天誰來了?”

“顧娘子。”杜倩奴如實答道,猶豫了下,又問,“前些日子她來看我,回去路上遭到北遼王子調戲……你知不知道這事?”

宋孝純聽這話很別扭,皺著眉頭道:“你想說什麽?”

杜倩奴索性坐到他身邊,抱著他的胳膊輕聲說:“宋郎,咱們離開這裏吧,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往後宋家和攝政王再怎麽鬥,也牽連不到咱們身上。”

“走?怎麽走?”宋孝純猛地推開她,“你有錢嗎?我帶著你能去哪兒?現在吃了上頓沒下頓,讓我一路討飯?”

“我說你今天不對勁,原來懷疑我串通我爹設局害你的小友!我為了你都和家裏鬧翻了,父親不認我,古董店也追著我要錢平賬,我愁得焦頭爛額的,你不說心疼心疼我,反過來還懷疑我!”

宋孝純越說越氣,他打生下來就是錦繡堆裏的貴公子,丫鬟婆子小廝長隨,少說四五十個人整天圍著他伺候,過得比太子都滋潤。

看看現在,穿的是葛布短襖,住的是冷炕寒屋,連窩窩頭都快吃不起了。

最心寒的是,以往可心可意的解語花,竟幫著外人數落自己的不是。

他為她犧牲了潑天富貴,淪落到宋家最低賤的馬奴都不如的地步,她一點都看不到嗎?

“我沒有,我就是問問。”杜倩奴急急解釋,“你是我一生的指靠,我只有盼著你好的份兒,就怕咱們卷進你父親和攝政王的爭鬥,平白惹禍!”

宋孝純一句也聽不進去,冷著臉說:“這院子我已經抵出去了,你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搬到帽子胡同的大雜院住。”

“你和我一起住對吧?”杜倩奴追問,然而宋孝純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死叫花,正是滴水成冰的節氣,街上小北風一吹,宋孝純差點凍成棍兒!

剛才的話有點重,倩奴也不容易,因為一個不相幹的外人吵架也不值當的。

他琢磨著要不回去算了。

“宋兄?”背後傳來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