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三言兩句就喝退了遼人?”宋伋愕然, “你沒看錯?這怎麽可能!”

幕僚道:“顧娘子亮出攝政王的名頭後,宗元王子嚇得不輕,萬幸的是, 我們的人很小心,沒有泄露身份, 他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宋伋花白的胡子狠狠抖了下,半晌才嘆息一聲,“沒想到啊, 沒想到,攝政王對北遼竟有這般的威懾力, 我們小瞧他了。”

宗元王子最是喜好美人,凡他看上的人, 必會弄到手。為搶弟媳婦,竟滅了弟弟整個部族,是北遼出了命的色中狂徒。

憑著對宗元的了解,宋伋以為他定會當場把顧春和搶走,等謝景明知道,生米已煮成熟飯。

謝景明如何能忍下這口氣,殺了宗元都有可能。

不, 不是可能, 宗元必須死在謝景明手裏!就算謝景明克制忍耐,他也會暗中煽風點火,激謝景明出手。

宗元一死, 局面混亂一團, 和談自然無法進行, 官家又不願意兩國交戰, 朝中有能力挽狂瀾, 重啟和談的,唯有他。

官家別無選擇,只能請他出來主持大局。

為了安撫北遼,官家再有心回護謝景明,也不得不懲罰一二做做樣子。

那時候,朝中上下都是自己的人,別說借機奪了謝景明的兵權,就是矯旨殺了他也未嘗不可。

只要除去謝景明,太子便可順利登基,他宋伋便是擎天保駕的第一功臣,不僅宋家之盛更上一層,他也可以配享太廟,青史留名。

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水中的泡影。

北遼人在河東路橫行無忌,儼然不把大周放在眼裏,誰知道碰上謝景明,竟然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

宋伋頹然倒在椅中,搖頭嘆道:“此次和談,攝政王必定大獲全勝,唉,太子又失去一個好機會。”

幕僚不敢多言,他們沒去過前方戰場,有關攝政王殺敵的種種傳言,都覺得誇大其詞,不過是冒支國幣加官進爵的借口。

今天看北遼人的反應,方知道都是真的!

到底輕敵了。

悶坐半晌,宋伋倍覺無趣,起身踱到廊下,但見月光清冷,照得滿地的雪藍幽幽的,看上去寒顫顫陰森森,更覺得不吉利。

忽想起小兒子來,喚過管事問:“怎麽不見他來請安?”

管事吞吞吐吐地說:“五爺沒回來。”

宋伋不悅,“他還在妓子那裏鬼混?”

管事訕笑著,不敢回話。

宋伋只覺一股火氣直沖腦門,怒斥道:“你去告訴他,再不離了那妓子,我就不認他這個兒子,他從鋪子裏提的一千兩金子,也甭想我替他平賬!”

管事擦擦額頭冷汗,點頭哈腰下去傳話了。

明月高懸,繁星滿天,夜風帶著冰雪的清冽味道,從窗子縫隙中鉆入暖閣。

屋內炭火熊熊,烘得暖閣溫暖如春,那絲絲縷縷的夜風拂過臉龐,非但不覺得刺骨,反而令人舒爽。

謝景明松松散散穿著家常道袍,領口半敞,露出一截線條修長分明的鎖骨。

他看著那副畫像,眼睛又灰又暗,嘴角抿得筆直,顯見是強忍著怒氣。

“我是不是長進了?”顧春和笑吟吟的,輕輕晃了晃他的袖子,“沒有哭沒有喊,也沒有驚慌失措,把北遼那個什麽王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還問出點東西來了!怎麽樣,還不錯吧?”

大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等著他的贊許。

謝景明的火氣一下子散去不少,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拇指輕輕在滑膩的手背上摩挲著,“你做的很好,我就是生氣……生我自己的氣,我還是不夠強大,竟然還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蘭媽媽和我說過,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有人暗中生事,防是防不住的。”

顧春和聲音柔柔的,莫名有一種安靜的力量,“水來土掩,我接著便是了,沒什麽好生氣的。”

“這事不算完,總有蛛絲馬跡可尋,等我把幕後的人找出來……”謝景明冷冷哼了聲,滿眼的殺意。

一想宗元對著顧春和的畫像發癡,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再看那張畫像時,別扭勁兒就上來了,拿起來就要燒。

“別呀!”顧春和急忙從他手裏搶下來,仔細撫平被他攥出來的褶子,“畫得真好看,我可舍不得扔掉。”

謝景明快氣笑了,“扔了扔了,我看見就煩,回頭給你找個宮廷畫師,絕對比這張畫的好。”

顧春和斜他一眼,“我雖不會吟詩作對,賞畫的眼力還有點的,這畫像筆力老道,七分真,三分意境,老實講,比我本人好看。再說了,重要的物證,燒了就不知道誰畫的了。”

是這個道理,但謝景明不願意拿著她的畫像到處找人打聽。他恨不得把顧春和藏在院子裏,日日只和他作伴,只讓他一個人瞧。

“用不著!”謝景明悶聲悶氣地說,“宗元和誰喝花酒,挨個查,總能查出點眉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