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征服蟲神

當天晚上, 雲柚睡不著了。

她頂著睡帽沖進遲無的房間,在後者微妙的眼神裏,手腳麻利地爬上他的床, 氣勢洶洶地把他往墻上一推!

“老實交代!”雲柚的表情兇神惡煞,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但是一直不說?”

遲無心裏默想他這是第幾次被雲柚壁咚了,面上風輕雲淡:“說什麽?”

“別裝傻。”雲柚冷哼一聲, “那孩子是人蟲混血的事,你早就知道對吧?”

遲無低笑,“就算我告訴了你, 你又能怎麽樣呢?”

“……”

“你要寬恕他嗎, 還是要審判他血脈中的原罪?”遲無的目光愈發嘲弄, 他毫不反抗,任由雲柚控制住他的四肢,哪怕力道大到骨骼發疼,“我問你, 在你的心裏,對他的定位究竟如何?”

是罪人嗎,還是無辜者?

雲柚厭惡蟲族, 帝國上下都厭惡蟲族,而混雜著人與蟲的血脈出生的孩子, 用膝蓋想也知道他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

如果是在蟲族長大,他多半會變成蟲族的口糧;如果是在帝國長大,那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沒有人比雲柚更清楚帝國有多反感蟲族, 而當這股厭恨無法發泄到蟲族本身時, 轉而向一個流淌著蟲族血脈的、無力反抗他們的“弱者”發泄, 不是人之常情?

因為他是蟲族雜種, 所以生而有罪。因為他足夠弱小,所以肆意欺淩。

那個孩子能活著長大都是個奇跡。

遲無叩問的,更是雲柚的本心。

他問她,你也和那些人類一樣,覺得攜帶血脈出生,就是生而有罪嗎?

“他當然錯了。”在遲無驟然陰冷的注目下,雲柚面色平靜,補充道,“他錯了,是因為他在已經可以辨明善惡的年紀,選擇和連疏影狼狽為奸,助紂為虐,去傷害一個無辜的普通人。”

說的正是司長年。

“他傷害了司長年,所以做錯了。帝國的人們把他當成仇恨的載體,因為他有一半的蟲族血脈就恨屋及烏,當然也錯了。”

“孩子的出生並非他們自己的意願,無論什麽時候,孩子都是無辜的。”

雲柚垂下眸,聲音忽然柔和了幾分。

“他還沒有釀成大錯,包括連疏影,那就都還有糾正過來的機會。而帝國的畸形之處,我也會將其糾正過來。”他們都是她的責任。

遲無不作聲了。

他的後背抵在冰冷的床頭,床頭那凸出來的雕刻紋路咯著他的背,分外難受。

他的眼裏情緒抽得一幹二凈,像是兩塊黑曜石,雖美,卻冰冷得猶如死物。

“你剛才,說什麽?”

遲無眼眸一擡,隨即定住:“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去糾正蟲族的混血兒,去教導他向善嗎?”

“有何不可?”雲柚挑釁一笑,“他們都是我的子民。”

“不論他身上流的是什麽血,只要他在帝國長大,他接受的是帝國的教育,他交的朋友是帝國的人,他也發自內心認為自己是人,那把他當做帝國的一份子又如何?”

雲柚身上也淌著華夏的血,那是經過歷史五千年演變後,充滿包容性、融合性的一個民族。

若是華夏沒有兼容並包的特性,固執地封閉自我,又如何抵抗得住歷史長河漫漫磋磨?

既然你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把“異族”也變成“我族”不就好了嗎?

包容,然後成長,登頂世界。

曾經是一顆星球上的不同民族,然後是一個星系的不同種族,人類把自己踏足過的土地都納入版圖,越來越多的“異族”加入進來,帝國才能日漸壯大。

如果連這樣的野心和胸襟都不具備,雲柚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

她凝視遲無的臉龐,這張被時光定格的,由她的審美衍化出的精致皮囊,也成為了一捆柴薪,落入她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征服欲。

“遲無。”她歪了歪頭,用最溫和的聲音說出最囂張的話,“總有一天,你們蟲族也是我帝國邁向星辰大海的一顆墊腳石。宇宙被你們稱霸了太久,是時候換個主人了。”

“你之前對我坦明心跡,我當時太驚訝了,說的話可能有失偏頗,不符本意。”

“其實我的意思是——”

“我唯獨不可能愛你,在你還處在和我對等的、‘敵人’的位置上的時候。”雲柚溫柔地說道,“假如我有朝一日接受你,那必然是在一個前提下——蟲族也變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終有一天,帝國會擊敗你們,征服你們,把你們化為己有。”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如果“人族”和“蟲族”都被籠入了帝國這一概念下,如果人類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誰還會在意一個人是不是混血,是不是蟲族的子嗣?

正好比如今的帝國,也有很多不同民族的混血兒,一些民族在萬年以前還是死敵,但是現在有誰會去歧視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