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俞燼語調尋常,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我第一次被人類咬成這個樣子。所以才問你,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小動物。”

薄潯陷入沉默。

看見俞燼手指上的血珠更加湍急,順著咬痕緩緩淌下。

真的像被狗啃了一口一樣。

他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沒敢和俞燼對視,“不然你也咬回來?”

俞燼被他幼稚的言行弄得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小狗,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想咬回去?”

薄潯:“……”

他覺得自己被耍了,又沒證據。

“沒有怨你的意思,只是手破了不太方便轉輪椅,原本還說要去……”說到這兒,俞燼頓了一下,嘆了口氣。

薄潯趕忙接道“你要去哪兒,我推你。”

俞燼偏頭,面色有些遲疑,啞聲道,“會不會很麻煩你?”

“當然不會。”薄潯單手撐地,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校褲上的灰塵,繞道輪椅後握上把柄。

他身量高,推輪椅時胳膊幾乎伸直。

俯視角度下,俞燼的動作在他眼底一覽無余。

他見俞燼細致耐心的包紮好剛才咬傷的地方,節骨分明的手指在陽光下像白玉凝脂一樣,只有被他咬過的地方帶著血色。

好幾次,他見俞燼都想伸手去扶輪子邊的扶手,又像是後知後覺想起來有人推著不需要自己轉動,才訕然縮回手。

很顯然,俞燼不太適應被人推著。

薄潯看著對方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卻偏偏信任他,不禁有些得意。

宿舍樓一共六層,頂層是教工宿舍,他看著俞燼嫻熟的刷了卡,按了頂層的電梯。

“待會兒麻煩你在電梯口稍微等我一會兒,我拿完課本馬上出來。”

電梯傳來“六層到了”的提示音後,俞燼輕聲道。

薄潯疑惑,“不用推你進去嗎?”

“不用,”俞燼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麽,補充道,“我一個人住,從不收拾屋子,怕你見笑。”

薄潯剛想說什麽。

只見對方已經緩慢的挪著輪椅,朝電梯對面的房間移去。

開門的時候,薄潯雖知窺探別人隱私不好,還是不禁好奇的瞥了一眼。

離得遠,看不見房間內的具體陳設,但依稀能看出裏面窗明幾凈,地板擦的反光,,只有幾道輪胎劃過的痕跡,屋主絕對是愛幹凈的。

薄潯低頭,悶悶的踢了踢墻邊的護墻板兒。他剛剛還以為,俞燼肯讓他推輪椅,是信任他。

果然,不收拾屋子只是借口,不想和他太親近而已。

-

是仲夏,午後的蟬鳴噪的厲害,配上空調風扇發出的“呼呼”聲。

即將期末,班上的氣氛原就浮躁,現在更是嘆聲連天。

薄潯寫著手上的模擬卷子,筆觸十分暴躁。

“輕點,我的桌子都快被你晃散架了。”宋嵩正喝著水,無奈的放下杯子。

“我這叫力透紙背。”薄潯狡辯完,還是乖乖的收斂起暴躁,好好寫字,“不是剛考完第三次月考嗎,怎麽又到期末了。”

宋嵩推了一下眼鏡,“想開點,考完期末就是暑假。”

聽到“暑假”兩個字,薄潯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

頓時連卷子也不寫了,丟下筆,失魂落魄的看著地面。

宋嵩:“怎麽了?”

“我沒有暑假。我只有夏訓。”薄潯的聲音低沉的可怕。

宋嵩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我出去旅遊會記得給你帶紀念品的。”

說話間,腦殼兒突然被什麽砸了一下。

“嗷……”薄潯揉了揉腦袋,以為是老師來了,趕忙坐直。

坐直後,他發現前後門都靜悄悄的,唯有手邊多了一個紙團。

他拿起紙團,展開:

[盛年不重來,一日再難晨。]

標準的顏體字,每處頓筆都鏗鏘有力。

薄潯看著字條,目光一怔。

以往,他的成績一向是倒數守門員的水平,即便高中意識到不足開始追趕,詩詞積累這種細水長流的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趕得上的。

“委婉說你學習三心二意,勸你專心。”宋嵩看見紙條,幽幽的提醒道。

薄潯轉頭,看了看一條過道外。只見輪椅上的少年,正抱著速寫本,完全沒在復習。

似乎是注意到了薄潯的目光,少年微微挑了挑眉梢,停下晃動的手腕,沒看向他,但揚起唇角。

書卷氣的側顏唇角的桀驁放肆對比鮮明,薄潯看的愣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撿起剛才暴躁扔下的筆和卷子,嘀咕道,“他怎麽知道我三心二意。他也不復習,怎麽就能學好。”

“你腦子裏安裝的是單核處理器,人家又不是。”宋嵩嗆完他,自顧自的拿起課本,翻閱著筆記。

薄潯:?

他保證再也不晃宋嵩桌子。

關於夏訓的事情,教練給他們每個人發了表格,特意叮囑要讓家長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