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常言道,不可以貌取人。

可季晟光是從外貌上看,就不像是個會伺候人的主。

事實也果真如此——

綠漪站在一旁,探頭看著,見季晟先將洛聞心的下巴捏了起來,也許已經控制過了,但習慣使然,那力道看著依然不算是很輕。

綠漪心裏一緊,張了張嘴,暗忖這處定得留下一個先紅後白的印子。

一碗藥喂完,季晟放下了碗。

綠漪心放下一半,心道這大爺可算是過足了癮,連忙上前一步,想說剩下的就交給奴婢吧,便見季晟右手大拇指在洛聞心下巴上輕輕摩挲了兩下,抹去他嘴角溢出的一縷藥汁。

綠漪:“……”

那她手裏這帕子是遞呢,還是不遞呢?

男人膚色算不上黑,比起同樣風吹日曬的孟橋,甚至還要白上幾分,但跟洛聞心比起來,卻還是有了一層相當明顯的色差。

他大拇指跟食指關節都有明顯的凸起,是習武之人粗糙的骨節。

這雙手握刀最為合宜,可此刻覆在少年白的膩人的皮肉上,竟也有種說不出的旖旎之意。

旖旎一詞並算不得出奇,但放在季晟身上,就顯得出格。

綠漪也被自己這念頭給嚇了一跳,霎時心臟狂跳。

她連忙擡眸看去,男人臉上神色淡淡,並未見有半分曖昧的模樣,分明還是那個季晟。

綠漪定了定神,上前去接過空碗,放在盒子裏,想了想,還是問:“少莊主,您看洛公子這病……?”

季晟目光放在洛聞心身上,沒回頭,過了好一會兒,道:“無妨。”

綠漪有些急了。

這怎麽能是無妨?

方才那一幕大家都看在眼裏,洛聞心這病犯的蹊蹺,根本不像是普通的風寒。

雖說來的快,去的也快,此刻看臉色像是已無性命之虞,但到底是借了季晟內力的緣故。

她急急道,“那要是再有下次——”

“像今日這般即可。”季晟看她一眼,“出去吧。”

綠漪不敢違逆,退下了。

等站在廊下一回想,驀地睜大眼眸。

若再像今日這般,豈不是意味著又要用內力去取暖?

是她聽錯了,還是季晟瘋了?

-

已經立春,外面的冰已經化了,馬在路上好走了許多。

一個日頭正好的中午,見雲趕著馬車去了一趟鎮裏,將上次的那老郎中請了過來。

這郎中姓余,五十多歲,花白頭發,花白胡子,人是極為和氣和善的,只是醫術一般。

看個普通的頭疼腦熱小兒咳嗽還行,但要是什麽疑難雜症,就兩眼一抹黑了。

但眼下也沒什麽別的大夫,方圓十裏只有他肯上門出診,也只好先將就著看看。

余郎中顯然還記得上回來出過診,隔著帳幔搭上少年細細的手腕,不過片刻,花白的眉毛便緊了又松。

綠漪立在一旁,看這脈切了半天也不說話,不由急道:“余大夫,到底怎麽樣了?”

余郎中張了張嘴,只覺得這脈象奇之又奇,是他行醫這麽多年來從未見過的,既然都未曾見過了,還能怎麽說?

正要說幾句“寬心、保暖、靜養”之類的廢話,一擡頭,卻對上坐在床側那男人的視線,不由額角滴下一滴冷汗。

余郎中抹了一把汗,拱手道:“小公子此次發病,乃是因為體內有著郁結的寒症,如若不將這寒症拔除,便是華佗轉世,也只能吊著一時的性命罷了。”

他這話說的既對也不對。

寒症只是表象,事實上定然沒這麽簡單,只是他醫術有限,診不出來,也不好亂說了。

這話一出,綠漪的臉色便先白了幾分。

她原先只知道洛聞心身體弱,但總以為好好養著就無大礙,如今聽這余郎中的意思,怎麽還是個不治之症?

“那這寒症,有什麽方法可解嗎?”綠漪急忙問。

“呃,這個……”余郎中頂著左側那男人的視線,嚇得滿臉是汗,“老夫學藝不精,根除怕是不能了,但要緩解,應該也、也……”

綠漪急得不行,“有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麽?”

余郎中無法,只好硬著頭皮,拱手道,“其實方才切完脈我就想說了,小公子體內的寒氣,比起上一回倒是好上了許多,敢問姑娘是否用了什麽名貴的藥材,或者使用了其他驅寒用具?”

綠漪一怔。

洛聞心喝的藥一直是按這郎中給的方子抓的,幾個月來都沒什麽變化,一定要說有什麽驅寒用具的話,那也只剩下……

綠漪緩緩看向端坐在帳前的男人。

季晟抱胸垂眸,正看著洛聞心蓋著的那床鴉青色錦被,察覺到綠漪的視線,微微側首,投來沒什麽情緒的一瞥。

綠漪:“……”

郎中看著綠漪神色不定的臉,小心翼翼道:“姑娘?”

“哦。”綠漪回神,勉強笑道,“大夫,可這、這驅寒用具,較為貴重,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用的到的,這……還有其他方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