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不是他雲家婦,根本無需遵守他雲家的狗屁家規。”

少女聲線清婉,但吐出口的字句卻鏗鏘有力,落地有聲。

綠林茶舍內,雲知慎通過影珠將久黎城神殿內的一切盡收眼底,他暴怒地一把掀翻了桌案上的茶具,咬牙切齒地連道三聲“好”,視線緊緊鎖住影珠投映出的人影,氣急而笑,“好,我這個潑皮雲三今日非得剝了這個賤人的皮不可。”

他本就是個沖動易怒的性子,從小就活在自己孿生哥哥的襯托下,行事越發乖張,但偏偏那些事他做得,別人卻說不得。

一個“潑皮”字眼精準地踩到了雲知慎的逆鱗上,他轉頭看向身側的劍客,“烏先生呢?”

劍客心知雲三公子這回不鬧一場,絕不會善罷甘休,也不做無謂的勸說,回道:“烏先生昨夜主動請纓送封印玄魔的盒子入城了。”

雲知慎皺起眉,“這種小事哪裏需要勞動他親自去?”

劍客說道:“烏先生也想趁機去探探那‘二郎真君’的虛實。”

“狗屁的真君。”雲知慎輕蔑地啐一口,也懶得細究,他伸長脖子望一眼外面的天氣。

今日天氣極好,春日陽光和煦地灑落在林間,將外面的繁花綠葉照得金燦燦的,雲知慎臉上陰雲密布,轉頭命道,“他在城中倒也恰好,你速去聯系烏先生,叫他施法行雲,遮掩天光,好讓邪魔再大鬧一場,到時就算她不想跪,也會被人押著跪過來。”

劍客蹙起眉,在原地僵立片刻,最終聽命去聯系烏沉宿了。

彼時烏沉宿正坐在祈神山下的一間酒樓裏,他要了一個頂層的包廂,窗外便是通往祈神山的大道,從這裏能看到山上枝葉掩映中的神殿屋脊。

神山寬闊的青石長階上都是被邪魔嚇得驚恐不已,前來求神靈庇佑的居民。

烏沉宿身前的桌面上鋪展著一副畫像,畫上神君擎鷹牽犬,眉心有三目,只不過畫像褪色得厲害,神君目中墨跡也混沌成一片。

他昨夜從陳府出來後,順便去神廟繪師家裏走了一趟,收走了繪師作的神像。

“無法存像的神君……”烏沉宿輕聲呢喃,語氣中帶著疑惑,“哮天犬的確擁有神力,但仙界又的確沒有這麽一位神君,真是有趣。”

這時,一道傳訊符從窗外落入,烏沉宿卷好畫像塞進袖中,撚開符紙,看完上面的訊息,勾唇輕笑了一聲,“雲三公子有令,在下自當遵從。”

他一口飲盡杯中酒,扔下銀兩,從窗口翻身而出,晃悠悠地來到下遊,隨手推開一家空落的院子,屋裏門扉緊閉,只從窗縫裏透出些血腥氣。

烏沉宿不用進去看,都知道屋裏的一家子已經在睡夢中被邪魔吞吃幹凈。那只被送入城中的玄魔倒也不蠢,知道它沒辦法在短時間內一口吞下這麽多人,吃了一個修士後,利用傳送陣召了大批邪魔入城。

此時久黎城的地底下,已經是邪魔的巢穴。只等太陽再次隱沒,就將整座城吞下。

像這種被邪魔吃空的住家戶,院子裏反倒安靜得很。這會兒普通人都聚集到祈神山去了,修士在這裏四處奔走,尋找潛藏起來的邪魔。

院中有一口水井,井口用石板半掩著,烏沉宿往水井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移開目光。他在院上布下一層結界,防止有人來打擾。

隨後揮開院子裏的雜物,又在中間空地上布下一座行雲祈雨的法陣,陣法四面角上各豎有一杆令旗,繡有“風雲雷雨”四字。

烏沉宿將一把黃符灑入陣中,黃符無火自燃,其上符文和煙氣筆直地升上青空。

不出一時三刻,久黎城上就凝結起了濃雲,天色一寸寸地黯淡下來,很快黑雲壓頂,山雨欲來,現在雖是白天,卻已昏暗得如同入夜。

驟然陰沉下來的天色叫祈神山下的民眾越發恐慌,全都驚慌失措地往神廟裏沖,所有人都知道邪魔不喜日光,在夜間和這種陰沉的天氣下最為活躍。

久黎城裏還不知躲藏了多少邪魔,太陽一消失,它們必定會出來覓食。

聖昭殿內,眾人還在跟宣芝僵持。

她出嫁之時,盛況空前,幾乎整個久黎城的民眾都知道,當日很多人還夾道歡送新娘子出城,那可不是她說沒成親就沒成親的。

哪怕事實真如她所說,現在也不可能有人認可。雲家人帶著神君像在外等著,咬死了非要她那般出城迎接才肯進來,孰輕孰重,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都有數。

宣磬看著妹妹被逼到這個地步,心中到底是不忍,走上前來說道:“芝芝,我陪你出城去找雲知慎,跟他解釋清楚,他要是非讓你跪,哥哥陪你跪。”

宣芝有些好笑地看向他,還沒開口說話,宣禮文已經先一步急了,他一巴掌打在宣磬身上,指著他的手都在抖,怒斥道:“你個混賬東西說什麽胡話!你是宣家的男兒,以後是要當家做主的!你要跪就給我滾回祠堂去你祖父靈前跪去,別在這裏給我丟人現眼,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