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肉蟹煲(第4/5頁)

田府中的鬧騰,同樣也出現在了各家官員的府中。這都是因著昭寧長公主拿捏住各府主母的性子,逐個攻破。

像是許平家中的情形,就非常“溫和”了。

升平坊許主簿家中,許平正陪著許太夫人和許母,三人圍坐著說話。

許太夫人手中握著鍋巴,津津有味地吃著,十分饜足。而許母瞧著性子恬淡,實則對辣條愛不釋手,小口小口地咬著,輕聲呼著氣。

許平嘴角含笑,溫潤道:“若是承包制能推行,日後子津多省些銀錢,給阿婆和阿娘買吃食。”

“孟廚娘手藝好,既做得了阿娘喜愛的辣口吃食,也能做阿婆喜愛的甜口點心。像是中秋那會兒,我從國子監帶回來的月餅,就出自孟廚娘的手。”

許太夫人眉眼慈祥:“你這孩子,手裏頭有銀錢就自個兒留著,莫要只想著給我和你阿娘帶吃食。”

許母聽了,眼中露出些許遲疑。她抿了抿唇上的紅油,蹙眉問:“我這幾日偶然會聽到郎君在自言自語,話裏話外說得都是這個承包制,似乎很不贊成呢……”

聞言,許平半垂眼簾,“黯然”道:“其實會有承包制,都是因為月料錢收不上來的緣故。沈祭酒就想出這個主意,想著賺些銀錢來補貼食堂,讓同我一般家境普通的監生亦能吃好。”

“只是如今看來……是了,或許很有可能推行不下去。是子津不好,沒法帶吃食回來孝敬你們。”

瞧著少年郎君整個人都低沉下去,許太夫人與許母對視,默不作聲地用細微表情來交流。

片刻後,聽著漸近的腳步聲,二人於無聲中達成了某種共識,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

屋外,許主簿憂心忡忡地往此處而來,心中惦記的都是“承包與捉錢孰優孰劣”。

他剛步入屋內,就聞到一股辣中泛甜的香味,視線旋即定在了許太夫人和許母手中的油紙包上。

許主簿訝然:“這是……”

許太夫人露出個笑來,口吻很是自然:“是阿平帶回來的吃食,說是國子監食堂裏的吃食。阿娘和淑娘嘗著很是對胃口,便多用了一些。”

而許母面上笑顏淡淡,眼中流露出欣喜:“自打我生下阿平後傷了身子,喝了多年的苦藥,一直對那些吃食提不起個興致。今日嘗了阿平帶回來的吃食,我覺著很是喜愛,讓郎君見笑了。”

緊接著,許太夫人嘆氣:“不過我聽阿平說,這吃食還是他贏了蹴鞠賽才得來的,想來平日是不對外賣的。唉,淑娘好不容易有了胃口,可惜輕易用不著啊……”

隨著二人一唱一和,許主簿再也顧不得什麽承包制,一顆心漸漸沉下去。他掙紮著,似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被許平打斷。

許平面上帶了些憂愁:“阿耶,近日國子監中也興起了有關‘承包制與捉錢制孰優孰劣’的爭辯。子津曾聽一位算學同窗說……”

“他家鄰居原本是一家五口,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哪知後來那戶人家的郎君被捉錢人盯上,被迫借了五萬錢走,自此月月都得還上兩千文。沒幾月,那郎君便拿不出銀錢,至此之後,妻女離散、家破人亡、宗族受牽連。”

“這還不是個例。”

許平似乎沒有看見許主簿僵住的面色,直言道:“兒子聽後,忽然覺得平日裏用的吃食,仿佛都是這些貧戶良民的血肉,每一粒米的背後都藏著無數人家的慘劇。”

說到這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語氣很是無辜。

“阿耶,您覺著這是不是兒子想多了?”

如此直白的一問,問得這位為官清廉、憂心民生的禦史台官員面色發白。

半晌,許主簿穩住發顫的雙唇,嗓音有些啞:“不,子津,你比阿耶看得更清楚。”

“你再……再將那位算學監生的話說細致一些。”

許太夫人、許母視線交匯一瞬又分開,只靜靜聽著父子二人交談。

在勸說部分官員放棄駁斥承包制一事上,有如田肅府上鬧得不可開交的,也有如許宅內那般“平靜”解決的。

可懷遠坊薛宅,內裏的情形與無數官員家中都不一樣。

薛父與薛恒大喇喇地坐在內堂之中,前者烹茶,後者拆著油紙包。

自打上回薛母拿錯月餅,薛恒從薛父這兒嘗到一小塊後,父子倆的關系就沒以往那般僵硬。而等薛母離了長安,留薛父與薛恒二人在家中後,父子倆的感情就越發好起來了。

待到茶煮好,薛父給自家兒子舀了一盞,又給自己茶盞中添上一勺,隨後美滋滋地捏起兒子孝敬的鍋巴和辣條。

父子二人的動作極為統一。

吃一塊鍋巴,“哢嚓哢嚓”地咬一咬,喝一口茶潤一潤。

再捏起一根辣條,一邊發出“嘶哈”聲,一邊飛快咀嚼,最後再以茶解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