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卷(第2/5頁)

薛母聽了,揮手讓這些仆役退下,隨後繼續由貼身婢子扶著往正屋去了。

天不算冷,屋門敞開一半。

薛母將婢子們悉數留在院內,隨後放輕腳步,獨自進屋。

繞過屏風,便能瞧見薛恒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嘴巴張開些許,隨著呼吸發出輕微鼾聲,正在酣眠。

薛母眉眼柔和下來,悄悄走過去,輕車熟路地彎腰,抓著那床被薛恒踹到一邊的薄被一角,給她家三郎蓋好。

起身時,薛母余光瞥見瓷枕邊的油紙包。

她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慈愛地掃了一眼薛恒,含笑地伸手拿走油紙包。

唉,恒兒雖然於課業上不開竅,但著實是個孝順孩子,再貼心不過。每回出門,歸來時都不忘給阿娘買些糕餅或蜜餞,今日亦不例外。

薛母滿腔慈母心,又給薛恒理了理額角碎發,這才握著兩份油紙包,輕手輕腳地離開正屋。

出了屋門,廊下的婢子們紛紛湧上來,扶著手的、跟在身後的……一群人訓練有素,沒發出半點動靜。

一直等走出薛恒院子,貼身婢子才笑著開口:“三郎又給夫人買糕點啦!”

薛母眉眼間不免閃過得意之色,笑嘆:“他呀,於課業之上不及大郎和二郎開竅,但勝在一片孝心,又常伴我左右,是個貼心孩子。”

說著,薛母舉起手上的油紙包,翻來覆去瞧了瞧,沒看見帶有哪家糕點鋪子的名號,疑惑道:“往常帶回來的是東市蜜餞、西市胡人糕餅,都是拿紙盒裝的。也不曉得恒兒這回是從哪兒買的糕餅,看著很是尋常。”

一路回去,薛母踏入院門,便瞧見薛父正坐在內堂之中,悠閑煮茶。

薛母有意顯擺兒子孝心,慢悠悠走過去坐下,把玩手中油紙包。

薛父正往茶鍋之中添鹽、橘皮等物,見薛母一直抓著手中油紙包不放,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①

他哼了一聲:“三郎書不好好讀,凈想著出去吃喝玩樂,再買些糕點回來討好你,全然沒有大郎和二郎出息。”

一聽這話,薛母有些不樂意,立即擺了臉子,開始護短。

“你說得什麽話,恒兒純孝,莫非還是什麽錯處不成?”

“出息,出息!大郎、二郎是課業不錯,卻一個個都外任,兩三年難得回來幾次,倘若沒有恒兒承歡膝下,你我身邊難道不冷清?”

“還有糕點,糕點怎麽了?恒兒這是心中惦記著阿娘,可沒你糟老頭子什麽事!”

薛父一噎,訥訥去煮他的茶湯,小聲嘀咕:“你就護著三郎罷!什麽孝心,和課業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再說了,誰稀罕那糕點?包得如此隨意,吃著定然平平無奇。”

“恒兒特意挑的,必然可口,你待會兒可千萬別求著、央著,讓我勻你一塊。”薛母冷哼,伸手拆開油紙包,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

三郎啊三郎,阿娘這大話都放出去了,你買的糕點可千萬爭氣,別讓你阿耶看低了去。

隨著澄黃色油紙漸漸被打開,一股子月餅香甜氣息散出,露出兩塊泛著油光的棕紅色月餅,圓圓的,四周做出花紋。

頂部各自印著花樣,一塊印著“花好月圓”,另一塊則是一幅人像畫,寥寥幾筆,勾出了嫦娥奔月的場景。

薛母看著那畫,笑了:“恒兒帶回來的月餅,聞著香甜,花樣也十分精致。”

一旁撇茶沫的薛父聞到那股子淡淡甜香,強忍著不去瞧,正煎熬著呢!

聽了薛母這話,他擰眉哼道:“不就是花樣子好看些,有什麽可稱道的?”

一而再再而三被駁,薛母怒了:“薛四郎你真是忒煩人,左右是恒兒對我的一片孝心,你擱這兒說得這般起勁作甚!”

“你若再念叨,我便帶著恒兒去二哥家過中秋。”

本朝女子出嫁迎親之時,娘家姑嫂們會持著棍棒,瞅準新郎官一頓猛敲,端的是個“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問”;

待到嫁過去,日子不順心也能和離,將所有嫁妝悉數帶回,並領一份三年衣糧或銀錢作贍養用,之後還可再嫁。

故而本朝的女郎們,底氣足著呢。②

薛父本就有些耙耳朵,眼下更擋不住他家夫人越發猛烈的氣勢,急中生智地指著那月餅。

“你還吃不吃那月餅了?”

一聽這話,薛母順了順氣,笑眯眯捧著月餅,捏起一塊來吃。

月餅外殼已經變得有些軟,口感沙軟;內裏的芝麻餡料香味濃郁,甜絲絲的,很是可口。

沒一會兒,薛母就用完了一塊芝麻餡的,又去拿另一塊,想了想,沒立即去咬。

她睨了一眼旁邊不斷偷瞄的薛父,暗自憋笑,哼道:“包得隨意?平平無奇?三郎孝心不值一提?”

薛父好茶,也喜愛在烹茶時配上一碟糕點。可眼下聞了這股子香味,哪裏還瞧得上桌案上的尋常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