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8章 濁流比清流可愛

且說大明舊官熊文燦在東南府金山省做得有聲有色,而在萬裏之外的大明,為了他,朝堂上鬧成了一鍋粥。

曾經被孫承宗譏笑過的劉宗周跪在金殿下,對熊文燦痛斥道:“……熊某身為朝廷重臣,卻不思報國,不顧君恩,遇事而逃……”

他體形高瘦,卻聲音洪亮,中氣充足,這一頓罵,足足有小半個時辰,說臟字也不帶重復的,不愧是大明名臣!

最後他來結案陳詞道:“當向天下發海捕文書,追捕犯官熊文燦歸案,派人向東南府要人,如果他們不給,就宣布東南府為叛逆,褫奪東南侯的名份與爵位,封鎖他們的貿易,派出兵船征伐他們!”

“如若不納臣言,則天下罪人盡皆仿效,出聲後往台灣一躲,更有甚者,到了東南府,改頭換面,就成了富家翁,如此天理何在!”劉宗周言之鑿鑿地道。

嘩啦一聲,地上跪倒一大片的科道諫官,沖著龍椅一齊叩頭道:“懇請陛下下旨嚴懲熊文燦!”

崇禎皇帝手搓腦門,一陣頭痛!

劉宗周雖然討嫌,卻言之有理。

熊文燦死不足惜,可他逃掉了,崇禎皇帝的臉往哪擱!

問題是真要是依了劉老賊之言,那就跟東南府開戰,打起來,等於大明單挑三大寇,這下齊活了,從北到南,大明遍地都是敵人!

這些年來,崇禎皇帝發現自己給東南府顏大少封的侯爵爵位其實是低了,薄待顏大少了!

不說別的,單說漕運。

中原流寇四起,長江以北各處狀況百出,京杭大運河的漕運經常被切斷,例如之前黃台吉入寇,攻到通州,通州正是漕運的終點站,結果那裏屯積的物資被搬運一空,停泊在那裏的大量船只被毀。

但是北京不慌!

漕運主要運送南北貨各種物資和部分糧食,如今大明南方的全部稅收和部分糧食,實際上走的是海運!

每年南方戶部收繳了稅糧之後,就會雇傭東南艦隊護航,直送到天津那裏,從沒出過錯!

東南艦隊很有職業道德,除了運輸費,只收半成的“漂沒”,再不多收,反正肯定按足量交貨。

其實海運比漕運更合算,經濟效益高,問題是“漂沒”足令皇帝要吐血!

海上風浪莫測,更難估摸的是人心,你要是運十萬兩銀子走海運,那些黑心的官員們敢百分百地漂沒了這筆錢!

漕運也有漂沒,可百分百的漂沒則風險太大,畢竟大海茫茫,什麽都好說,而大運河有底,可以找得到蛛絲馬跡。

說起來大明官府心黑勝賊,而身為海賊的東南府卻是正經無比地做生意!

崇禎皇帝這些年才漸漸明白過來這層道理。

他瞅了瞅那些激昂陳詞的清流們,心中升起陣陣的厭煩!

他又有明悟:濁流好過清流啊,不象清流那樣哪壺不開提哪壺!

象濁流官員們都是一言不發,他們對於皇帝顧忌的東西,從來都是聰明地繞開,當做沒看到。

貴為皇帝,也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濁流官員不揭人短,而清流官員,則專找痛處說個沒完沒了,卻拿不出什麽好主意去解決問題。

打,拿什麽去打,那邊暫署閩撫的福建布政使陳敏吾上奏說他是個文官,不會打仗!

而福建海防總兵則上奏說沒有閩撫的指揮,出兵是名不正言不順,無法打仗!

朝中濁流官員們聰明得很,堅決不肯出任閩撫。

至於清流,盡會跳腳,他們專職罵人,當然不會做閩撫,崇禎皇帝目光陰郁地看過他們,很有一種從他們當中挑一個出來任閩撫的沖動!

清流官員們才不管皇帝心中想什麽,越說越帶勁,越說越不堪。

然後內閣諸相、兵部、吏部通通躺槍挨罵!

內閣、各部拿不出好辦法去節制東南府,任由坐大,可謂是“紙糊三閣老!”六部則是“泥塑六尚書了”!

兵部無能之極,什麽敵人都無法解決!

吏部則對東南府要求給自家官員升職報告大開綠燈,是不是收錢了?

原來,東南府

內閣首輔薛國觀不過是說了一句話“且從長計較”,結果被噴了一臉都是!

罵他屍位素餐是輕的,一些年輕氣盛的諫官,甚至直斥其為閹狗!

薛國觀,字家相,號賓廷,陜西西安府韓城縣(今陜西省韓城市)人。萬歷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進士,授萊州府推官。天啟四年(公元1624年),擢戶部給事中,數有建白。

崇禎即位後,薛國觀奉命巡視北疆,嚴查將吏克扣兵餉事。後因先前曾附魏忠賢,被南京禦史袁耀然彈劾,罷職歸裏。

崇禎九年(1636),任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閣輔政,後升任禮部尚書,加太子太保、戶部尚書,進文淵閣,再加少保、吏部尚書,進武英殿,為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