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到了集芳園, 眾人一見是新科狀元,自然殷勤地請陸行入座,陸行倒也從容, 並不以跟商人坐在一塊兒為恥。

京城商會的上巳春宴辦得極大,放眼望去四、五十桌也是有的,全是京城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且並不局限於京城商會, 五湖四海的在京商人得臉的都出席了。

只是長孫愉愉和陳一琴卻是兩眼一抹黑, 一個都不認識,不過她們是尊貴的女兒家也不用認識這些人, 由侍女領著從旁邊的夾道去了彩樓,那是專門搭建起來給各路獻藝的人登台表演用的。

在後台,長孫愉愉和陳一琴見著了不少唱戲的, 唱曲的, 跳舞的。她二人的身份不同,主人家當然不敢怠慢,引著她與陳一琴進了單獨一間靜室,說是靜室其實也是吵鬧不堪。旁邊一間裏待著的卻也是熟人,正是蔡氏姐妹。

她們姐妹到了京城, 也沒急著回南邊兒,因為邀請她們的豪客實在太多, 所以在京城小住了幾個月, 京城商會宴客自然也是花大價錢請了她們姐妹。

長孫愉愉和陳一琴都蒙著面紗, 卻也沒去與蔡氏姐妹寒暄, 畢竟身份不同。

陳一琴聽著外頭咿咿呀呀的聲音, 緊張得不得了, 生怕待會兒上去丟了醜, 這回的場合又與上次的琴社以琴會友不同,所以她格外地緊張又忐忑,更害怕四周的議論。

長孫愉愉卻是很從容地坐在屋子裏,拿出帕子輕輕地擦拭起她的青色洞簫。陳一琴學著她也開始擦拭琴弦,如此倒也緩解了一些焦慮。

門外響起腳步聲和嬌笑聲,卻是吳嬌娘一行到了門口。

“陳姑娘,我是吳嬌娘,不知可否進來一晤?”吳嬌娘朗聲道。

陳一琴擡頭看向長孫愉愉,長孫愉愉點了點頭。在別人的地盤,自然不能太不給主人面子。

吳嬌娘進了屋,只見裏頭站著四位青衫女子,為首的就是長孫愉愉的女侍衛肖子清,其他三位是她教出來的徒弟,晉陽公主認為商會魚龍混雜,自然得讓女兒帶齊了人才出門。不止如此,在集芳園門外還有晉陽公主府養的十名侍衛,隨時待命。

吳嬌娘卻是不熟悉長孫愉愉,也不知道這裏頭站著的幾個女子是誰的侍從。她的視線在長孫愉愉身上逗留了許久,心下雖有懷疑,然又不能肯定華寧縣主會貴腳踏賤地到這種場合來。而且看她的打扮,十分樸素,頭上也就插了一支銀簪,越發地不能肯定她的身份了。然那容貌、那氣派卻又叫人生疑,隱約也瞧著熟悉。

陳一琴她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因此上前行了禮,笑著道:“陳妹妹,今兒多謝你肯賞臉,我與一眾姐妹說了你的事兒,她們都打心眼兒裏佩服你,竟然能為流民做到這個地步,所以都想來見見你。”

這熟都不熟就叫上妹妹了,還真是往自己臉上貼金。長孫愉愉看著陳一琴,想看她如何反應。陳一琴卻是個與人為善的性子,也不擅駁斥人,雖然不願意被吳嬌娘叫“妹妹”,卻也沒多說什麽,只道:“沒什麽可佩服的,倒是感激吳姑娘你願意出五千兩幫人,那銀子我們已經賑貸給了老百姓,他們能活出一條命還得多謝你。”

吳嬌娘笑了笑,“陳妹妹,那咱們就別互誇了,既然相識就是朋友,今後得常常往來才好呢。”說著吳嬌娘就上前抓住了陳一琴的手,顯得非常親熱。

陳一琴簡直不知所措,只能求救地看向長孫愉愉。

“好了,我們要準備了,彈琴之前需要焚香凈手,恕不招待了。”長孫愉愉冷冷地道。

“這位是……”吳嬌娘看向長孫愉愉疑惑地問。

長孫愉愉卻不理會她。肖子清往前走了一步,“還請幾位姑娘先出去吧,這屋裏的人是貴女,可不是你們請來的那些戲子,該有的尊重還是得有。”

這話說得就有些不客氣了,吳嬌娘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強撐著才沒甩臉子。

她們一走,陳一琴撫著胸松了口氣。

長孫愉愉道:“你對著她們何須那麽給臉,不舒服的地方直說就是了。”

“我,可是我……”陳一琴囁嚅著不知如何回答。

長孫愉愉道:“你得學會說不才行,濫好人一個沒人會瞧得上的,你以為這次吳嬌娘誰都不挑就挑你是為何?還不就是看你好欺負。”

“道理我明白的,可是每次要說的時候,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陳一琴汗顏道。

長孫愉愉擺了擺手,“沒事,以後我找機會讓你練,再多看看別人怎麽說不的也能學點兒經驗。”

陳一琴完全不明白這事兒還能怎麽個練法兒。

說話間就輪到陳一琴上場了,她抱著自己的琴沿著狹窄的階梯走上了彩樓,下面與宴的人是寂靜一片,全都擡頭看著她。

陳一琴自己雖然對自己沒多大信心,但下面的人等了半天其實就是在等她。倒不是這些人有多喜歡聽琴,而是因為她是陳相公的千金,這卻是京城商會莫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