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薛鸝去找旁人問的時候,有人也是模糊著不肯直說,最終還是一個老實地,她一問便指了個方向。

薛鸝見幾人的面色,心中也多少猜測到了趙郢在何處。於是快步朝著營帳的方向走去,只是她才走到營帳的入口前,便聽到其中傳來女人的驚呼聲和男子氣急敗壞的罵聲。而後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後,帳簾被猛地掀開。

趙郢的腳步一頓,正系著腰帶的手也忘了動作,驚愕地瞪大眼望著薛鸝。見薛鸝沉默不語,他的面色也跟著漲紅了起來,忙快速系好腰帶,正想開口解釋,身後營帳中沖出來一個衣冠不整的女子,從背後攀著他,嗓音嬌柔甜膩。“將軍怎得這就要走了?”

趙郢氣急,憤怒道:“滾開,莫要碰我!

言畢,他揮開了攀住他的軍妓,薛鸝皺起眉,無奈道:“你若有要事在身,我便不擾你了。”

說完後她轉身離開,也不大顧及身後的人。

見到眼前一幕,她倒稱不上多惱火,畢竟世上的男子大多好色,即便是聲稱節欲寡情的魏恒也能為了情愛做出有悖人倫的事,趙郢混跡軍中又如何能做到潔身自好。

只是想到往後要與狎妓之人共枕,她心中不免有些煩躁。倘若是情之所至,男歡女愛倒也罷了,偏偏只是為了一時的爽快,連身體的欲念都難以克制,她實在有些瞧不上。

薛鸝沒走兩步,趙郢已經追上來了,他喘著氣,慌亂無措道:“鸝娘,你莫要氣惱,我當真沒有狎妓,我也不知怎得就到了此處,方才將將酒醒便立刻推開了她。你信我,父親若知曉我狎妓,定會打斷我的腿,我……”

薛鸝見他如此慌亂,也只好佯裝出與他置氣的模樣,泫然欲泣地回過頭,惱火道:“我視兄長為正人君子,又是少年英雄,不該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怎知今日,你竟與軍妓廝混在一處。”

趙郢也是一頭霧水,不知自己怎得就迷迷糊糊跟人進了帳子,偏偏還叫薛鸝撞見了這一幕,當真是有理也說不清,傳到父親耳朵裏,怕是少不了一頓責打,日後在友人中也難擡起頭來。

“我當真不曾碰她,許是喝多了一時糊塗,便被她領著進了營帳,只是我的確未曾動過她。”士族中有些風骨的名士,都知曉輕易不納妾,更莫要說狎妓。趙統作風端正,對趙郢自然沒有松了管教。雖說到了軍營中便沒了什麽忌諱,他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如今軍中眾人知曉他與薛鸝情投意合,若做出這種事,說出去豈不是要被人恥笑。

趙郢心中困擾不已,也不知自己怎得就與軍妓廝混在一處了,心中不禁惱火,加上他從前不曾低聲下氣地與女子認錯,這般情形下也有些困窘,語氣不由多了幾分怨懟。“你要相信我的為人才是,何況不過是個軍妓,你也知曉我心中唯有你一人。你與魏蘭璋從前有過什麽,我也都寬恕了,何時與你計較過,為何你便不能諒解我的無心之失……”

薛鸝終於不耐煩了起來,冷下臉說道:“兄長早在帶我離開洛陽之時,便知曉我與魏玠之間並不清白,我也不曾有過欺瞞。何況我受他逼迫,並非是我的過錯,不曾以此為恥,更不必乞求何人的寬恕。”

趙郢早就知曉了她的過往,這又算不得什麽罪過,休想讓她心中生出歉疚,好替他狎妓一事開脫。

趙郢自知說錯了話,本想軟下語氣哄一哄薛鸝,見她面色冷硬,便也拉不下這個臉。

薛鸝並沒有憤怒,她不過是有些煩躁。說到底她對趙郢的為人並不熟知,只是從前相處過知曉他還算君子,何況他的語氣又不似作假。倘若他說的是真話,那此事多半與魏玠有關。她絕不相信魏玠能夠如面上那般冷靜,親眼看著她與趙郢郎情妾意。

回到住處後,侍女又端了藥上來。薛鸝連著喝了兩日的湯藥,如今僅是聞到這股苦澀的氣味便要作嘔,不耐地端起藥碗走到小窗前,作勢便要將湯藥都倒了。

侍女卻連忙制止了她,勸道:“娘子不喝藥身子怎能好轉,可莫要小孩子心性,若是怕苦,一會兒含上兩塊飴糖。”

薛鸝幽幽地嘆了口氣,雖有不滿,卻還是住了手。

侍女又笑道:“魏郎君說的果真不錯,娘子怕苦不肯喝藥,若是沒人勸著,定會偷偷把藥倒幹凈……”

聽到她的話,薛鸝面色一怔,恍然想起了與魏玠在一起的日月。

如今魏玠身不由己,而她騎虎難下,都不得不迎合鈞山王父子。趙郢喜愛她的溫柔與堅韌,卻並不知曉她實則是個冷漠刻薄,貪生怕死的人,她稍流露出些棱角,趙郢便覺著難以應付。

如此想來,也僅有魏玠性子古怪,分明看穿了她,卻還是願意愛她。

薛鸝默默地喝盡了碗裏的藥湯,苦澀辛辣的味道蔓延開來,她緊皺著眉,似乎是因為刺鼻的氣味兒,讓她的雙眼也不由自主地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