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除卻魏氏各支的子孫,更有許多大儒與名門望族的人士前來祭拜,忽然間鬧出了這樣的醜事,眾賓客都是議論紛紛,無不驚駭到面色大變。

梁晏性子好,卻不是個沒脾氣的,雖說生母是個啞女又早早病逝,他卻母親極為維護,聽不得旁人說她半句不好,如今當眾聽人稱母親與向崇敬的舅父有齷齪之事,他走上前,氣憤到一副要撕了魏弛的表情。

身旁人將他攔住,連忙平息他的怒火。

魏恒面色陰沉,卻不見慌亂,沉聲道:“恐是已經瘋了,捆了押下去便是。”

魏弛與魏翎如此親密,免不了知曉些內情。如今魏翎已死,他分明已讓人看守魏弛,待到時機合適,便讓他悄無聲息地病逝便好,如今能回到府中,定是有人暗中相助。想到此處,饒是魏恒強裝鎮定的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裂痕,寬大袖袍下的十指緊攥,整個人如同繃緊的弓弦一般。

正當侍衛擁上前要將魏弛與那仆婦綁起來的時候,夏侯太尉卻開了口,說道:“郡公何必震怒,既然此事有假,怎能任由人在夫人靈堂前汙蔑郡公與蘭璋的聲譽,一介家仆哪裏來的膽子胡言亂語,定是背後有人指使,如此歹毒心腸,郡公不如仔細問過,將背後之人揪出來,也免得眾人議論,誤了魏氏的名聲。”

“一派胡言,何必再問!”梁晏按捺不住,怒道:“我與魏蘭璋同歲,他若是我母親所生,我算什麽,你想說我來歷不明,非侯府所出不成?”

魏恒聽到此話,眸光變了變,語氣也陰沉了許多,冷聲道:“還不動手!”

然而不等侍者近身,那仆婦卻猛地從袖間拔出匕首,目光陰毒地看向魏恒,嘶啞嗓音如同一只老鷸發出的絕望悲鳴。

“魏恒,你這衣冠禽獸!我家娘子與小郎君此生皆被你所誤!”言畢,她猛地朝梁晏的方向磕了一個響頭。“蒼天有眼,奴婢絕無半句虛言,願以死明志!”

話音才落,她手中的匕首已經毫不猶豫地劃破了頸項,熱血噴灑而出,在青石磚上濺出一朵猩紅的花來。

有人驚叫一聲別開眼不敢看,亦有人好事者去看魏氏人的表情。

太尉適時地開口,意有所指道:“這老婦說到小郎君,為何要拜梁樂安?”

這句話就像一碗水倒入了油鍋,方才還被眼前一幕驚到失語的權貴名士們,立刻便回了神,面色也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不乏有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響起。

薛鸝被姚靈慧往後扯了一把,姚靈慧附在她耳側,聲音驚得變了調:“這是何意?難不成她這話是說,梁晏是大夫人所出……”

竊竊私語的又何止姚靈慧,魏玠自然聽到了他們說的話,他只是看了眼魏恒的神色,心中便了然了,這一切並非憑空捏造。

魏玠下意識去看薛鸝,而此時她吊著一顆心緊張萬分,目光指向的卻是梁晏的方向。

梁晏聽見了眾人的議論。那些不懷好意的,戲謔或探究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如同一根根紮人的刺,讓他忍不住在侍衛將魏弛按倒在地時怒而開口:“還請舅父聽他說完,事關侯府與魏氏聲譽,我倒要聽聽他想如何信口胡謅。今日事今日畢,不能容人汙了我們的清白。”

魏蘊知道此事一出,魏弛必死無疑,想要上前將魏弛領回去,再替他求情,然而才邁出一步,便被魏禮拉了回去。

魏禮搖搖頭,看了眼面色無虞的魏玠,緩緩道:“此事不用你插手,叔父一生品行端正,何懼阿馳幾句瘋話。”

魏蘊憤怒道:“你聽他說的是什麽話,阿馳為何會變成這模樣,定然是受人蠱惑,被人當做刀子來中傷堂兄!”

庭中的看客也不想輕易揭過,紛紛附和起來,要求讓魏弛將話說完,魏氏的族老丟盡了顏面,便呵斥起了魏弛與魏植。

“魏植,你教養的好兒子!”

魏植既慌亂又憤怒,只恨不能上前將魏弛打死了事,竟讓他牽扯出這麽多禍事來。

二夫人見魏弛漲紅了臉快要被捂死了,哭著撲上去將人扯開,他艱難地仰起頭,勉強得以喘息,便立即含糊不清地嘶喊道:“與我父親無關!卑鄙小人,不配做魏氏家主!肮臟的血脈何來高潔?梁晏!魏玠鳩占鵲巢,先搶你的身份,又欺占了你的未婚妻子,你便不想討回公道嗎?你可知那棺槨中躺的究竟是何人的母親!”

二夫人忙捂他的嘴,哭著求他莫要再說。

本該肅穆的靈堂前亂成一團,前廳做法事的聲響始終不曾停歇,更顯得眼前一幕荒誕無比。

漸漸地,也有人注意到了薛鸝。

姚靈慧也從魏弛的話中反應了過來,竟在此刻將對魏氏的討好都忘了,只剩下身為母親的驚愕與憤怒,讓她不管不顧地質問道:“此話何意,鸝娘失蹤一事難不成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