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魏玠的猜測並沒有錯,叛軍果然是奔著澗河去了。聽聞他們安營紮寨就地歇息,於是忙不叠地開始渡河。魏玠早早命人去探過了四處的地勢,且命三千輕騎繞遠路先行去伏擊他們。再帶著一隊人馬從後追趕。

過了澗河後,地勢更為險要,山路狹窄只能列隊前行,叛軍顧首不顧尾,涉水過河已是疲憊不堪,忽然被齊兵伏擊,又不知對方有多少人馬,一時間軍心大亂,變得慌不擇路起來。此時還有萬余人的叛軍尚未渡河,魏玠與夏侯信前後合圍,命人大聲呼喊主帥被降的消息,後方叛軍喪失鬥志,紛紛投降。

到天黑之際,趙統的兩員大將已經折損在了魏玠的手上。人頭被掛在長矛之上以示軍威。

夜裏雪已經停了,薛鸝遲遲沒有見到魏玠,心中逐漸開始煩躁。忍不住去問晉照:“日落便歸,怎得還不見他身影,莫不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薛鸝又瞧了眼那只雪老虎,如今還威風凜凜地立在那處,她又朝遠處望了望仍是沒見到人。

若是魏玠死了,她身上的毒該如何是好,倘若有人欺負她了該找誰護著?

想到此處,她如坐針氈,實在忍不住跳下馬車,朝著前方的大路走過去,晉照老老實實地跟在她身側。

“薛娘子要去何處?”

薛鸝認為他是明知故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天雖黑了,可雪光這樣亮,他應當能看見,晉青會跟在他身邊。”

她越說越焦躁,小聲道:“若是夜間還在應戰,你們主子豈不是要遭殃了。”

晉照不以為意道:“主公向來不會拖到天黑。”

“好生自大的人。”

瑩白的雪映照著夜色,即便不舉燈火依舊能看清前路,只是對於魏玠而言,眼前的景物仍有幾分模糊。

夏侯信在捉拿將首之時受了小傷,戰勝之後耀武揚威的將敵軍首級掛在了長|槍上高高挑起,腥臭的血灑了一身,仍要站在前方神氣地引路。

魏玠不願與他同行,在距離他一段距離的位置緩緩跟著,身上的輕甲沾了幾點血跡,他略有些不耐,只想早些回去卸下。

浩浩蕩蕩的人馬走過大道,腳步聲也極為震撼,薛鸝很快便聽見了,腳步越發快了起來。當看見長|槍之上挑起的人頭後,她的腳步立刻停住了,而後強忍著惡心,慌忙去找尋魏玠的身影。

夏侯信遠遠地看見兩個黑影,很快便認出了是薛鸝,於是策馬奔過去,炫耀似地揮起長|槍給她看,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看見了嗎,這可是趙士端座下的大將徐程,我一人一馬親自俘獲……”

不等他說完,薛鸝便驚叫一聲扭過頭去。

“你快拿開!”她又驚又惱,好似那帶血的長髯都要碰到她了。夏侯信將她嚇得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

大抵是她勉強站穩的姿勢略顯滑稽,她似乎聽到晉照笑了一聲,又快又輕,像是錯覺一般,待她憤怒地回過頭去看,對方依然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薛鸝沒好氣道:“魏玠呢,他在何處?”

夏侯信嘆了口氣,說道:“你的好情郎戰死了,屍首在後方跟著,那張好看的皮相也叫戰馬踩壞了,不如你以後跟我……”

沒等他說完,薛鸝已經越過他往後方去了,邊走邊問:“魏蘭璋何在?”

魏玠很快便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聲,夾雜著一些唏噓與調笑,身旁的副將軍忍不住問道:“那位娘子怎得也來了?”

他薄唇抿出一抹淺淡的笑意,“許是久不見我,心中略感不安。”

他看不清前方混在一起的人影中哪一個是薛鸝,只是很快薛鸝便找到了他。

“表哥!”薛鸝繞開兵馬,快步走向他。。

魏玠四周昏黑,薛鸝的聲音愈發近了,好似一道天光將黑夜劈開,且這道天光獨獨為他而來。

她氣喘籲籲,停在魏玠身前去,正要踮起腳去夠馬上的魏玠,他便俯下身摸了摸她的臉頰。

“你的手好涼。”她抱怨著往一側躲,魏玠笑了笑,問道:“你是擔心我,所以等不急了?”

薛鸝並未否認,下意識將魏玠的手掌包裹住揉了揉,不滿道:“表哥不是向來待人謙恭,如今倒是驕矜自大了,說好日落便歸,你卻食言。”

魏玠翻身下馬,侍者牽過韁繩退到一邊。

薛鸝這才貼近他,小聲道:“天黑了,表哥莫要害怕,我來接你回去。”

他被她牽住,輕笑一聲點頭應下。

而後他又說:“方才讓人在河中捕了魚給你,並非有意耽誤時辰。”

她前幾日抱怨許久不曾吃過魚膾,魏玠打完仗竟還有心思命人給她捕魚。

只是想到方才所見的人頭,薛鸝仍覺得惡心,遂壓低聲,狠狠罵了夏侯信兩句。而後再看魏玠,見到他沾著些許暗紅的軟甲,才忽地想起,魏玠每一回迎戰後再見她都換了衣裳,從未帶著一身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