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2頁)

又走了幾步,薛鸝聽到趙統評價道:“你與梁晏,我倒是不曾想過。”

他只當她對魏玠一腔癡情,誰知最後竟轉而要嫁梁晏為妻。

薛鸝掩唇輕咳了幾聲,有氣無力道:“造化弄人,便是我自己也不曾想過。”

趙統將她抱到了帳中,很快醫師便來替她診治。正值寒冬,軍中熱病發作的將士不在少數,幾乎不必再勞煩醫師。因此聽說是熱病要請他去看,他還十分不耐煩地邊走邊嘟囔,直到進了營帳,望見鈞山王坐在軟榻邊翻動木炭,他嘴裏的不滿陡然停住,目光落在他身後縮成一團的女郎身上。

醫師幾下便寫好了方子,又打量了薛鸝幾眼,對趙統說:“她這身子太過瘦弱,平日裏也要記著讓她強身健體。”

趙統脫了甲胄掛在一旁,薛鸝好似能聞到空氣中微末的腥氣。

“此處是為你備下的營帳,離蕓娘不遠,你們姑娘家,日後可以聚在一起說說話。”說完這句,他語氣一頓,又道:“洛陽一別,已過了半年的光景,不知你今日心意如何。”

薛鸝既然肯跟著趙郢來到此處,便不會介懷他逆賊的汙名,見她病懨懨的模樣,趙統心中不禁憐惜,溫熱幹燥的手掌輕撫過她的頰側。

她甚至能感受到趙統手上磨人的繭子,立刻撐起身往後退了退,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鸝娘始終視鈞山王為長輩,是大齊的英雄,從來只有恭敬之心,不敢生出旁的心思。”薛鸝面色泛著病態的紅,一雙眼裏布滿血絲,警惕而畏懼地望著他。

趙統的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盯著人不說話的時候叫人心底發虛。

薛鸝被他看得默默移開了目光,甚至不敢再對視,而後便聽他沉聲道:“鸝娘,你可要想清楚,從了我,日後你便是人上人,他日我登上皇位,你便是皇後,不只是你,你的母族便可一步登天。棄你而去之人,往後在你面前也只敢俯首跪拜,豈不快哉。”

薛鸝聽到他這番狼子野心的話,心中越發覺著古怪。這心思可不是忠臣良將該有的。聽著的確是快活極了,可往後的事誰有能說的清,誰知道得來的是榮華富貴還是命喪黃泉。

她目光閃躲,驚疑道:“大王這是什麽意思……竟是當真有不臣之心?我不過是想安穩度日,此事於我而言實在荒誕,便是想也不敢想的,還請大王日後莫要再提了。”

趙統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顧薛鸝的閃躲,兀自替她扯了扯滑落的被褥,說道:“我早說過,你會來找我。這天下遲早落入我手,你亦是如此。”

他話音才落,營帳忽然傳來趙蕓求見的聲音,薛鸝隱約也聽到了趙郢的動靜。

見狀她掀開被褥,赤腳下了榻,不等趙統伸手去扶,她便徑自跪了下去,伏在他面前恭敬道:“鸝娘蒲柳之姿,如今遇到禍事,承蒙大王與世子的收留。往後定將大王視為生身父親,盡我所能孝敬大王。”

薛鸝的頭壓得很低,露出一段潔白的頸項,細嫩的掌心托著一支金簪,赫然便是他相贈薛鸝的那一支。

趙郢與趙蕓踏入營帳,望見的便是這一幕,二人紛紛停住腳步,愕然地望著趙統。

薛鸝下榻時的腳步都虛浮不穩,她強撐著說出這番話,身軀也緊繃著,一顆心幾乎吊到了嗓子眼兒。她不敢擡頭去看趙統的臉,只能去賭上一次。趙統既然如此看重她的恩情,多少也該是個有德行的人,總不會為了兒女情長做出罔顧禮法的事。

“請大王憐惜鸝娘孤苦,收我為義女。”薛鸝在說這話的時候,嗓音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趙統征沙場多年,見慣了生死,素來是個波瀾不驚的性子,然而望見眼前一幕,卻不由地愣住了。

啞然了好一會兒,他的目光從兄妹二人身上掠過,又回到薛鸝白到刺目的脖頸上。

“視我為……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