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毫無情意與纏綿之意的吻,夾雜著薛鸝所有的不甘與羞憤,以及她那股升騰著的惱恨。於她而言,這更像是一種發泄與報復,勢必要魏玠將此刻的羞辱牢牢記住。

魏玠不曾料到她的動作,在那一瞬間先是渾身僵住,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動彈不得,當他憤然去推薛鸝的時候,反被她用力地咬了唇瓣,再次如同藤蔓般死死纏繞著他。

濕潤而溫熱的吻,漸漸染上了一股微腥的血氣。

魏玠抓住薛鸝兩只手腕將她提開,未免她再次上前,一只手緊攥著她,一只手則用力地抹去唇上血腥。

薛鸝臉色發白,唇瓣卻紅得刺目,唇角上沾染著他的血,甚至挑釁似地看著他,毫無慌亂與羞赧的意思。

魏玠往日總是溫文爾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陰郁之色,目光中含著從未有過的戾氣與惱火,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似乎是在強壓下心中的憤怒。

薛鸝見到魏玠的眼中的冷色,終於後知後覺地心虛了起來。若是魏玠氣急之下將她殺人滅口,那她的所作所為實在不值當,只是他畢竟是望族出身的謙謙君子,應當不至於如此殘忍。更何況魏府上下都知道她救了魏蘊的性命,舅父必定會護著她。溫婉怯弱的表姑娘強行輕薄了魏氏的大公子,這話說出去又有幾人相信,必定只當是一場誤會。

想必魏玠也會將此事視為恥辱,絕不會讓旁人知道她的所作所。

魏玠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緊盯著她的時候再不像一只姿態優美的鶴,更像是只蓄勢待發的毒蛇,正目光陰鷙地打量弱小的獵物。

淺淡的甜釀氣息已經被血腥氣沖散,一切都令他惡心不已。

從未有人敢如此輕佻地戲弄他,羞辱他,再若無其事地一笑了之。

天氣微熱,薛鸝的薄衫輕透,露出細長潔白的頸子,白皙的皮膚下是紫青的脈絡,猶如花莖般脆弱而美麗,魏玠只需輕輕一折便能讓這張美艷的臉迅速灰敗下去。

他將薛鸝的手腕攥得很緊,疼得她忍不住皺眉,單手便能輕易制住她。

同樣的,他想殺了薛鸝,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但他不該如此,他不必為一個薛鸝毀了規矩亂了禮法,他不會為了這樣一個美麗的蠢人而動搖,讓自己變得不再克制冷靜。

好一個薛鸝。

良久後,魏玠松開了被他攥到發紅的手腕,面色又逐漸歸於平淡,只是那眼神依舊如暗湧的江濤,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危險。

唇瓣的傷口又滲出了血珠,輕微的疼痛,牽扯出的煩躁卻無窮無盡一般,絲絲縷縷地繞著他。

魏玠揩去唇上殷紅,而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待魏玠的腳步聲遠去了,薛鸝才發現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般,背脊與手心也都泛了層細密的冷汗。她緩緩舒了口氣,手腳發軟地坐下,當惡心魏玠的快意散去後,想到這些時日費的心思,她心底又被一股巨大的沮喪填滿。她早該知道,魏玠聲名遠揚,連衡章縣主都頻頻向他示好。他這樣的人見過的狂蜂浪蝶何其多,怎會被她的伎倆迷昏頭。她是魏氏的大公子,不是吳郡任她戲弄的郎君。

薛鸝摸了摸唇瓣,無奈嘆了口氣。

罷了,至少不用再對他虛與委蛇。

日頭漸盛,蟬鳴聲吵得人心中雜亂,侍者們昏昏欲睡,大都留在房中小憩,府裏沒有多少人聲。

直到玉衡居的傳來了響動,才打破午後片刻的安寧,僅僅是在院門外便能聽到嗓音洪亮的怒喝聲。

平遠侯氣勢洶洶來魏府尋人,腰間拴著一根陳舊的馬鞭。眾人都知他性情古怪不好相與,沒有幾個人趕去攔他,偏生此刻魏恒不在府中,家仆只好去尋找魏玠來勸說平遠侯。

魏恒雖嚴厲,待人卻端正有禮,只是一直以來都看不慣平遠侯的做派。魏氏是大族,即便是庶女也絕不會低嫁,只可惜平遠侯夫人有啞疾,後來不知怎得與沒落士族的平遠侯定下親事,謠言說是平遠侯誘拐了彼時心性單純的夫人,這才叫魏氏迫於無奈將女兒嫁給了他。

侯夫人死後,魏恒對待平遠侯更為冷淡,即便如此,梁晏每每受到責罰,也都是他站出來護著梁晏。

梁晏托人去打探了幾位長史的意思,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到三公曹的官職,他為此還用心擬下了幾篇策論。然而現如今主荒政繆,世家望族彼此題拂舉薦,為了攀附魏氏與夏侯氏,他遞上去的策論尚未被仔細過目,對方便毫不遮掩地說了,三公曹的位置要暫且留給魏玠。

魏玠雖然尚未入朝為官,卻已經在替皇上及魏氏出謀劃策,日後遲早會接替魏恒的位置。即便他不曾遞交過策論文章,不曾有意掌管刑獄,只因他是魏玠,便要一切以他為先。

梁晏收到書信時,魏玠並不在玉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