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侍女並未發現薛鸝的存在,隨意說了幾句後,又接著議論起府中其他的傳聞。

薛鸝僵站了片刻,轉身往回走,走動間裙擺隨著略顯慌亂的步伐如波浪般起伏。

她的確是得意忘形,鈞山王的出現讓她太過心急。她以為如魏玠這般目無下塵的男子,更要拋卻所謂的矜持端正,用盡狐媚手段去引誘他,勢必要他為色所迷,要他在夜裏都為她魂牽夢縈。

誰料事情會到了這一步,魏玠是一個男子,且她如何也算是個美人,親他一口又能如何,竟還去尋她舅母告狀,未免太過小肚雞腸。

薛鸝越想越氣,待到她回了屋子,不禁攬鏡自照。看著銅鏡中嬌美的一張臉,她咬著唇瓣,焦躁不安的手指將袖子都絞出了褶痕。

魏玠雖生了一副好皮相,她也不見得輸了他,不過是親了面頰,難道便是毀了他的清白,世上怎有如此迂腐古板的男子,好似個貞潔烈婦一般碰不得。

薛鸝心中正煩悶,姚靈慧卻在此時推門而入,不滿道:“衡章縣主邀貴女遊湖,你為何不去?你多討好魏蘊,二夫人必不會虧待你……”

薛鸝眼神微動,輕笑道:“阿娘說得是,我會去的。”

翌日一早,薛鸝特意讓人打聽了魏蘊的穿著。魏蘊是魏植的長女,從小便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她永遠可以高傲地仰著頭,無需去迎合什麽人的喜好。魏蘊平日的裝扮也是華美貴重,端莊的同時幾乎一眼便讓人看出她出身顯赫。

聽聞魏蘊穿了身繡金線的榴紅衣裙,薛鸝隨之也找了一件胭脂紅寶花立鳥紋羅裙。

她的容貌太過妖媚艷麗,往日便朝著端莊素雅去裝扮,好讓自己顯得楚楚可憐,柳眉微皺便能叫人放下心防。如今換了身艷色的衣裳,更是嬌艷無比,蓮步款款,一顰一笑都勾人心魂。

魏蘊坐在馬車中等候,聽到薛鸝怯怯的聲音便不耐地掀開車簾,一眼見到了她身上與自己相近的紅裙,面色立刻一僵。

她不得不承認薛鸝的確有幾分顏色,以至於她第一眼看到都有些愣神,然而很快一股不悅沖上心頭,讓這艷麗的紅直紮她的眼。

魏蘊冷笑一聲,說道:“我記得往日你最愛素色,今日倒格外風光。”

莫不是有意來尋她的不痛快,故意穿得這般招搖。

她話一說完,薛鸝露出一副驚訝又無措的神情,不安道:“我……我不是有意與表姐……是阿娘讓我穿這身衣裳。”

她猶豫了一下,委屈道:“我這便回去換下。”

“不必了。”魏蘊掃了她一眼,心中更為煩躁。她雖不喜薛鸝,被父親教訓後也的確明白是她有錯在先,如今卻是薛鸝挑釁在先,她又何必忍耐。“你這身衣裳我看的紮眼,便自己去吧,莫要同我一路。”

薛鸝除了魏蘊不認識旁的人,唯有衡章縣主與她有過些許不快。士族中門第最為重要,以薛鸝的出身,若是讓人看出魏蘊與她不和,必定又要將她排擠在外。

銀燈一聽便慌了,拉著薛鸝的衣角小聲安慰。“娘子若是傷心,我們不如不去了……”

眼看著魏蘊的馬車走了,薛鸝垂下眼,站在原地撫了撫衣袖上的折痕,輕嗤一聲,低聲道:“說什麽傻話呢。”

衡章縣主認出了薛鸝,即便如此也並未為難她。反挑著眉笑道:“你穿這胭脂紅格外好看,何必打扮得那般素凈。”

魏蘊同樣穿了身榴紅衣裳,縣主卻只字不提她的名字,以至於身旁有貴女用戲謔的目光打量她。

所有人都看得出魏蘊對這位表妹的厭惡,因此薛鸝自衡章縣主那句誇贊後,再沒有人上前與她搭話。雖說也有人同樣看不慣魏蘊,卻也不會為此接近薛鸝這樣陌生且家世普通的女子。

衡章縣主的遊船稱得上是富麗堂皇,連裝飾的紗幔都價值不菲。

薛鸝恬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眾人舉杯朗聲談笑,待到酒宴過後,幾人聚在一起打雙陸。魏蘊走到她身邊,居高臨下道:“起來,跟我出去。”

薛鸝見堂內沒了周素殷的身影,心中頓時了然,乖巧地應了。

湖面波光粼粼,雲影與飛鳥都倒映其中,一片浮光躍金。

周素殷站在圍欄邊靜默地望著湖光山色,日光將她的衣裙照耀得流光溢彩。

薛鸝第一次這麽近地看到周素殷,這是先後與魏玠梁晏議親的女子,無論何時提到才女總有她的姓名。周素殷的容貌並非傾國傾城,只能稱得上是清麗秀致,然而僅僅是站在那處,便足以顯出氣質如華,四周的風光好似也被襯得失了顏色。

薛鸝需要費盡心機才能裝出的端莊儀態,於她而言卻如呼吸般平常。

很快周素殷便注意到了面含慍色的魏蘊,依舊和善地與她打了招呼,甚至連她身旁的薛鸝也沒有忽視,沖著她柔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