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37-140

137.

桃源境。

司陵這次想起來了,這裏的名字叫做桃源境。司陵家倚靠大豐山,傳說古時大豐山水土豐饒,靠一山養活了附近幾個村莊的百姓,後世因此稱其為大豐山。大豐山副峰無數,有一名為無豐山的最為奇特。

有大豐山的水土相傍,周圍副峰雖然不是個個豐饒,但總歸是數年常青的,唯獨這座無豐山,無論種莊稼還是種樹全都是寸草不生。百姓們受大豐山庇佑已久,多少信些鬼神之說,久而久之便有了無豐山有邪魔作祟的說法。

司陵終於知道哪裏不對勁了,如果把他已有的記憶跟現實存在傳說聯系起來,現在的浮郁山應該是曾經的大豐山,也就是司陵浮郁從小長大的地方。

但浮郁山並不是大豐山,而是那個曾經寸草不生的無豐山。桃源境是無豐山的第一塊樂土,是祁烈栽下的這片桃花林。

司陵腳步一動,心裏便知道祁烈能聽到,果然他往前走了兩三步,假寐的人懶懶擡了眼皮,聲音確實是帶著濃濃困意的,聽起來慵懶沙啞。

“再過三日天帝詔令就該下達了吧。”

司陵不言,沒再往前去,停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問了個莫名的問題:“這片桃林是你種下。”

“昔日這無豐山寸草不生,凡人無能,推說邪魔作祟。今日我這惡鬼在此種下一片桃林,仙尊以為如何?”

司陵知道祁烈話中有話,可惜他兩世為人,這話也聽了兩遍,仍然聽不懂其中含義:“如何?”

138.

“如何。”祁烈大概是被司陵的問題逗笑,他重復司陵說出來的這二字,卻答非所問,“司陵浮郁,以你司陵家如今地位你該是瑣事纏身,可你卻天天往我處跑,莫不是……”

祁烈的話明明還沒說完,司陵心跳猛地滯了一拍,惱羞成怒似的:“狂悖之徒!休得胡言亂語!”

“我話都還未說完,仙尊便知我要說什麽了?”

他這幅模樣祁烈自然是愛看的,有誰不愛看向來高高在上從不知凡人喜怒的人生出這麽激烈的情緒,失了氣度。這類人喜怒不形於色,偶爾害羞惱怒,面上便浮紅。

祁烈身子往前一湊,隨著動作晚上的鐵鏈便也“叮叮哐哐”地響動。他行動受限,往前掙了掙堪堪湊過來兩三米距離。說他狂妄,他淪為階下囚眸裏也存不馴的光點,直直盯向司陵的眸:“你動搖了,司陵浮郁。你一旦動搖,就不再是司陵家最利的劍。”

司陵深深吸了口氣:“一柄劍而已。”

祁烈勾唇:“沒了你,還有下一個,再下一個。”

司陵猛然反應過來什麽:“你怎會知道這些。”

祁烈又靠回樹幹上,他說出口的話輕飄飄,卻是困擾司陵浮郁這幾天的魔咒:“枉你坐天下之巔,世人皆以為你司陵浮郁多精明勢利。”

司陵皺眉:“我並不在乎旁人如何說。”

祁烈不在意地挑眉:“你不在乎的是流言紛紛,若是事實你還能不在乎嗎?”

司陵定定看祁烈,看祁烈笑得輕佻,明明坐著比他矮了不少,卻是居高臨下的眼神。

“浮郁仙尊,一邊是你家族榮耀,一邊是我這十惡不赦的惡鬼,你想信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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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天帝詔令下來,浮郁,到時候我司陵家萬古長青,永垂不朽啊!”

祠堂內燭火搖曳,被燭火映在墻上的剪影忽高忽低,遠遠看去鬼影幢幢般可怖。司陵跪坐蒲團,低垂著腦袋不言不語,上面是他司陵家列祖列宗,母親的排位擺在很旁邊的角落,母親只是最普通的凡人,又是自縊而死,說出去是會給司陵家丟人的。

司陵衛權似乎也知道司陵在想什麽,司陵母親的牌位說到底是有些苛待了,不管怎麽說也是死者為大。司陵衛權把手裏的三炷香插到香爐:“父親做主,等到詔令一下來,你位列仙班,到時候也有了正當的由頭,你叔叔伯伯們也不會挑理,便給你母親重修牌位,移到第一排來,你看如何?”

司陵仍然低著頭,白日在桃源境祁烈說的話反復在他腦子裏重復。司陵擡頭看見母親才去世不足三月的牌位,竟然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他淡然開口:“父親也會夢到母親嗎?”

“什麽……”司陵衛權皺起眉來。

司陵看向他的眼睛:“父親可會夢到母親?”

司陵浮郁從來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是司陵家、是司陵衛權最驕傲的武器,從不過問,從不追究。他司陵衛權費了多大的心力啊,他難道不會心疼自己的兒子嗎?他也是承受了失去兒子的痛苦才培養出來一個司陵浮郁,是他母親不懂得!不懂得身為司陵家家主自己必須得舍小求大。

“你……何出此言。”司陵衛權在搖曳燭光中,竟然不敢看司陵浮郁的眼睛。